雨声帘外荡花枝,时有清风入墨池。
“你该走了......”
“雨停了。”
沈星迢用食指轻轻掩住张鹤同吻过来的唇,从美人靠上爬起身子。
将凌乱的衣衫重新穿好。
双颊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如被雨淋湿的海棠,惹人垂怜。
张鹤同依恋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酥绵道:“沈姑娘,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你还想见我吗?”
“可咱们这般私相授受,早已是坏了规矩,若让人知道,你我怕是都活不成了。”
沈星迢转身搂住张鹤同的脖子,满是期冀地盯着他的双眼。
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若是他肯点点头。
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会一一翻越,与他相逢。
这是赵克衍不曾给过她的感觉。
张鹤同不假思索地点头:“我当然想再见你......”
“不过......”
“我只是个囊空如洗的伶人戏子罢了,什么都给不了你。”
这种谎话他都说了无数回。
尤其是像沈星迢这样被纲常礼教压抑得厉害的贵胄夫人,更是对这套情深的说辞深信不疑。
再美的皮囊于他而言,也不如钱袋子的诱惑大。
“好,好......”
沈星迢意乱情迷地往发髻上摸去,拔下一柄银鎏金花头钗,塞到张鹤同手里:“此物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我毕竟是王府的宗妇,身份非同一般。”
“等有机会我再让苏姐姐给你们请到府里......”
那沉甸甸的金钗压得张鹤同的手直往下坠,他已经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
不断地用余光瞟着手里的钗子。
更是暗自在心里估算起了能当多少银两。
这可是王府里出来的宝贝,和民间妇人用的可不一样。
倒是够自己喝上十天半个月的花酒了。
沈星迢说罢,踮起脚在他的唇边蜻蜓点水地吻了一口,然后一步三回头。
不舍地顾看着那一场旖旎春梦。
刚出竹林小径,正巧迎面碰到了打伞前来的绮碧:“姑娘,奴婢正要去接您呢。”
刚才骤雨滂沱,只怕这油纸伞是撑不住的。
她知道姑娘会在亭子暂避,也就晚了一会才赶来。
沈星迢目光躲闪,接过绮碧手里的伞走到了前面,声音有些微颤抖:“叫常嬷嬷烧些热水吧,我想净净身子。”
绮碧紧随其后。
小心翼翼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奴婢见您的衣裳......”
大姑娘向来是个洁净讲究的人,这一会没见,身上那件缂丝锦裙,后背处都有些磨得起毛了,发髻也很是凌乱,像是与谁纠缠过的一样。
“都说了,这雨来得急,不小心弄脏了衣裳有什么奇怪的。”
沈星迢没回头,一句话就将绮碧的疑虑给打消了。
趁着奴婢们去烧水的功夫。
她一刻没有耽误地登上阁楼,推开轩窗,目光急切地在院里探寻着。
见到了那抹竹青色的身影后。
焦躁的心终于是安定了下来......
苏婉容领着那群人走在回角门的路上,见张鹤同晚来了一时半刻,语气实在有些不悦:“你刚才去哪了,不是跟你们交代过了吗,来了侯府手脚可得放规矩些。”
“不该去的地方,别去。”
“不该拿的东西,拿不得......”
张鹤同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回姑娘的话,我只是出恭去了,哪敢在外丢了苏府的颜面?”
“有分寸就好。”
苏婉容斜眼打量了他一番,却看到他腰间吊着的锦袋被撑得鼓鼓囊囊。
顿时觉得羞愤极了。
他们这群伶人吃喝都在苏府,每月领的例银也是不在少数的,即便是有一家老小要养,也是绰绰有余的,怎得还来偷盗侯府的财物?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她压着火气伸手讨要道:“锦袋解下来,让我看看。”
张鹤同低头看向自己腰间,脸欻地一下红了。
“姑、姑娘误会了,这是我自个儿的东西。”
苏婉容自然是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坚持道:“再不拿来,苏府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张鹤同只好乖乖地将东西交了出来。
金花钗刚露了一角,苏婉容又吓得系紧了袋子,似是不敢相信那般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
“这是我进府前买的,想着唱戏时或者能扮上......”
张鹤同刚想狡辩,便被驳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苏婉容回头示意身后的人站在原地,然后拉着他走到了池边:“宗子的夫人你也敢碰,是嫌头上的脑袋太重了吗?”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
见过的宗妇又不止这一个,越是那些自诩为显赫世家的,私底下男盗女娼的勾当越是干得不少。
无非就是些帐中事罢了。
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各自生欢。
“姑娘也别生气,反正在下也见不到几回宗子夫人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反而让苏婉容动了心念。
一味讨好沈星迢,不见得能换来什么好处,以男色惑之虽过于凶险,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等等......”
苏婉容将锦袋还给了他,偏过身子问道:“大姑娘对你可还满意?”
这种事情也是不好问出口的。
她自己都觉得颜面无光。
张鹤同答得爽快:“不是小的吹嘘,只要同我......”
苏婉容甩了甩帕子,打断了后面的话:“好了,知道了,她能看上你,也是你的造化。”
“看样子,这侯府你还能再来一回。”
“你只管将她取悦好就是。”
......
“还有吗?”
火光耀动,将沈昱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看不清楚神色。
他用木棍轻轻拨弄着烧成焦炭的木柴,心头百般不是滋味。
原来她是枉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