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这话骂得着实难听,苏婉容粉白的脸颊红得快要滴血了。
沈星迢见她生气了,心中方才痛快了一些。
拈起一颗银盘里的葡萄剥了皮,丢进嘴里细细细嚼慢咽着。
“我比你年长,自然是不会跟你见气的。”
苏婉容再次硬着头皮跟了上去,绞着帕子道:“我猜......你是为了宗子的事情生气。”
一颗葡萄从沈星迢的指间滑落,咕噜咕噜滚到苏婉容的脚边。
她不动声色地抿唇一笑。
看来还真是让自己说中了心事。
看似显贵的宗室夫人,不过也是个得不到丈夫疼爱的可怜虫,想必在王府的日子也不见得比自己好过到哪里去。
稍微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那赵克衍除了出身一无是处,整日沉醉于烟花柳巷流连忘返。
哪里会疼惜这个寡淡无趣的正妻?
沈星迢将身子偏了过去:“那也是王府的家事,与你何干?”
“都是苦命人,妹妹用不着对我唇齿相讥的。”
苏婉容将自己的惨痛经历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试图拉拢与她的关系。
“想当年你兄长对我百般痴情,甚至立下非我不娶的誓言,如今又如何?还不是成了一对离心而居的怨偶。”
“前些日子,我有孕在身,他居然跟和我的贴身丫鬟厮混到了一处。”
“害得我小产,差点丢了性命。”
“可你猜怎么着......”
“晏清居然不曾过来探望我一眼,那可是他的孩儿啊......”
苏婉容说得动情,泪珠子都在眼眶打转了。
回头一看,那小姑子却是木人石心般的,冷冰冰地睨着自己:“你倒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拿我跟你做比。”
“我可是王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垂花门的。”
“而府中谁人不晓,你和我兄长还未定亲便幽媾在外,乃是无媒淫奔娼妓之举,说句难听的,你那肚子里的,不过是个无名无姓的野种罢了。”
沈星迢捂着唇,轻蔑一笑。
指甲上染的丹蔻红得惹眼。
笑着笑着,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厉声问道:“我嫂嫂走得蹊跷,该不会是你觊觎兄长已久,密谋将她给害了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
耳根子好不容易冷了下去,听了这话,又像是火烧般炙热难当了起来。
苏婉容敛着目光,温吞道:“杀个人哪有那么轻易,更何况......她是死在回门途中,你兄长也是在那辆马车上的,总不能说是他跟我里应外合吧?”
沈星迢盯了她看半晌,总算是微微展开了秀眉。
“谅你也不敢如此大胆。”
她信不过苏婉容,但不能不信兄长。
那样温柔和煦的人,是做不出灭妻的丑事的。
苏婉容见她的疑虑打消了,又向前靠了几步,主动聊起了别的:“不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回门一趟也不容易,不要总是闷在屋子里。”
她转身蹲了下来,捡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我待在雨燕阁也是无聊,不如姐妹二人结个伴,消遣消遣光阴如何?”
沈星迢没有满口答应,也没有立即拒绝。
那样辱骂她,苏婉容居然半点也不生气,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贬损她了。
轻声道:“让绮碧来吧,不要割破了手。”
苏婉容勾了勾唇角。
将手中的瓷片丢到一旁的渣斗里,仔细拍了拍手,提议道:“迢儿可愿听戏?”
“我父亲下江南时曾带回来一个戏班子,不比那些王公侯府的差,但凡你能叫得上名字的折子戏,就没有他们不会唱的。”
“迢儿若喜欢,我明日就让他们上府里来。”
说罢,她抿着唇静静地看着沈星迢,像是在过问她的意见。
“这......”
沈星迢有些为难:“你难道不知,祖母是不准府中女眷听戏的。”
她还小的时候,院里来了个不更事的丫鬟,做粗活时总爱哼唱些南曲小调,有一日被祖母听见了,一顿鞭子后远远地发卖了。
可她生为女儿家,又不能像父兄那样自由出入侯府。
故而自垂髫到豆蔻这么多年间过得十分压抑,没有半点乐趣。
直到嫁到了王府,日子才算是有了些颜色。
苏婉容从不知道这些。
她进府的时间不久,只当是府中的女眷不爱听戏,见沈星迢这样说,忍不住问道:“你可知是为何?连看戏这点乐子也剥夺了,还不得把人给活活闷死。”
“大概是与二哥哥的生母有关。”
沈星迢也是从婆子那里听来的。
“我那会年纪还小,听得也是一知半解的,听说那白姨娘就是唱戏的,自小便走南闯北的,是跟在那些浑人后面长大的。”
“祖母很不喜欢她的出身。”
“她临盆前得了郁症,整日以泪洗面,也不知她是从哪弄来的鹤顶红,趁着贴身丫鬟不注意,一饮而尽。”
“毒药侵蚀浑身血脉,竟催动了她的胎气。”
“白姨娘一边吐血一边将二哥哥生了出来,当真是惨烈至极。”
沈星迢摇了摇头,叹息道:“祖母已经不许旁人再提她了,府里也不让听戏了,你知道了也别到处去说,当个故事听听罢了。”
苏婉容却听得脊背发凉。
难不成那一晚梦到的是白姨娘的冤魂?
她也不敢细想,搓了搓自己发麻的双臂后,重新打起了精神:“这不是因噎废食嘛,简直是荒谬。”
这话倒是说进沈星迢的心坎里了。
祖母迂腐,说教来说教去都是那套陈词滥调,殊不知自己和兄长早已厌倦了。
见她亦有动摇。
苏婉容立马接着劝道:“你都是宗子夫人了,老夫人不准你听戏,也听过多回了,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难道事事还得先问过长辈的意见?”
“只要你点点头,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