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本想拒绝。
这一来柳府和侯府相距甚远,怎敢劳烦柳公子两头辛苦?
这二来她与柳世渊并不相识,听上去并不妥当。
还未开口,柳夫人似乎是早已看穿她的顾虑,说道:“你只管放心好了,渊儿只是骑马跟在后头,这基本的礼数他还是懂的。”
“正好在半路,你们也能隔着车帘聊聊侯府的那桩事。”
江檀无从辩驳,只好先谢过柳夫人了。
上马车的时候,她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公子正牵着马站在远处,见她出来还特意背过了身子。
她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柳夫人通情达理,将儿女教养得也是彬彬有礼。
若是前世嫁了个这样的人家,兴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夜色深了,江檀放心不过,将霜叶也叫上了马车,除了车夫只有主仆二人,自然不会有人说道些什么。
柳府的前方是一段长长的大路,这里离熙熙攘攘的御廊还有些距离,再安静不过。
“咯噔......咯噔.......”
那马蹄声忽重忽轻,却始终在耳边萦绕着。
不用掀开车帘,江檀便知道柳世渊正骑着马,与她同行。
不知为何,也心安了许多。
柳世渊抿着唇,目光却一刻不离那车辇,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勒了勒缰绳往前赶了几步,轻轻唤了声:“江姑娘......”
话音刚落,自己倒先面红耳赤起来了。
马车里响起轻柔澄亮的声音:“怎么了,柳公子?”
柳世渊再次定神问道:“我冒昧问一句,你在侯府过得如何,是否有人......”
那句“是否有人苛待于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柳世渊替侯府的人感到羞愧,这样明媚温婉的姑娘,又是忠烈之后,他们怎敢这样对待她?
当着车夫的面,江檀隐晦道:“侯爷待我恩重如山,只是身为女儿嘛,在这个世道总归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候。”
说完她又自嘲般地笑了笑,听得他心中酸涩。
不知过了多久,霜叶听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姑娘,就快到御廊了。”
江檀点了点头,轻声道:“柳公子不如就送到这里罢,前方人群熙攘,再安全不过了。”
柳世渊自然是有些不舍的。
既然江姑娘都开口道别了,他也不好再继续僵持着。
正要离开时,前方却传来轰隆轰隆的车轮声。
一辆马车正向着他们疾驰而来,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尖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眨眼间,已经驶到眼前了。
柳世渊定睛看了看,驾车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蒙面大汉,顿时心觉不妙。
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那大汉便挥舞着绳索套住了侯府车夫的脖子,使劲一扯,便将人扯飞了两三丈远,当场昏迷不醒。
不好,是冲着江姑娘来的。
柳世渊用脚夹了夹马肚子,策马拦到两辆车马中间,厉声斥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当街伤人,可知是何罪?”
可那俩马车里,登时冲出了四五个同样裹得严实的歹人。
各个手里还持着明晃晃的长刀。
“若不闪开,今日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他们不知柳世渊是何人,也无意伤人,原本只想吓唬一下这多管闲事的男人。
谁承想他压根就不怵,一边冲远处的行人高声喊着:“快去报官!”一边从马背上翻下身来,驾着侯府的马车往西向逃去。
霜叶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声音发颤:“姑娘不好了,想来是遇见贼寇了。”
为何亡命之徒会出现在这京城最繁华的地方?
她来不及细想,便护在了江檀身前,即便是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她也要护姑娘周全。
“是他。”
江檀做梦也忘不掉那歹人是如何将她推下山崖,以及临死前听到的那番话。
难道自己暴露了本来的身份,再次招来了杀身之祸?
当她还惊魂未定的时候,马车又被逼停了。
江檀顾不上那么多,强装镇定地嘱咐霜叶:“他们要害的人是我,你就在这里躲着不要出声,若有机会便逃得远远的千万不要回头,直接去衙门报官,就说苏家雇凶将我掳走了,记住了吗?”
像是在交代后话似的。
霜叶哭着摇头:“奴婢不能抛下姑娘不管。”
江檀心急如焚,头一次冲她发了火:“你若死在这里,谁去找人救我,谁能为我讨个公道?”
小丫头这才冷静多了,咬着唇连连点头。
江檀欣慰地笑笑,然后猛地掀开车帘钻了出去。
发现柳世渊双拳难敌四手,已经被他们牢牢制服了。
她求饶道:“各位好汉可是劫错人了,小女子并非是什么富贵豪门,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财物,还请高抬贵手。”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多有得罪了。”
为首的歹人立刻将江檀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并将她推搡至马车前。
“江姑娘!”
柳世渊突然发了狠,艰难挣脱束缚从地上踉跄爬了起来,抢过一人的刀便冲着那人而去。
却被反手捅了一刀。
看着鲜血从柳世渊的腰间泂泂往外淌,江檀的心跳都凝滞住了:“柳公子......”眼泪也簌簌而下。
他怎么这么傻?
竟为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舍命搭救。
柳世渊捂着刀口慢慢倒下了。
他不觉得痛,也不害怕。
恨自己是个文弱书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伙人掳走了江檀,扬长而去。
不知为何,他心中却被填得满满的。
第一次见到江檀姑娘的正脸,果真如这十几日梦里遇见的仙子那般,一样的出尘脱俗, 好看极了。
早一刻,碧霄楼。
今夜的独处并不如沈晏清料想的那般如意。
整整一个晚上,苏婉容都紧紧抿着唇眉头紧锁,平日里最爱的佳肴,也只是浅浅尝了一小口。
然后便撂下筷子,望着窗外出神。
他忍不住关切道:“是身子不舒服吗?”
苏婉容怔了许久,才摇头道:“这道冷炙羊还是不错的,肉质细嫩,也没什么膻味。”
答非所问。
沈晏清眉心微颦,不再自讨无趣了。
此时,楼下一阵骚动。
他起身看了眼,见沿街多个摊铺都被掀了个底朝天,满桌的磨喝乐也碎了一地,隐隐还能听见女子啼哭的声音。
沈晏清拿了佩剑就要出去,却被拉住了:“哥哥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