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
“住嘴!”
空尘师太打断了她,冲到沈晏清身前,诘问着:“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休了昙儿?”
毕竟侯爷曾说过,会看顾好儿子,娶了姜家嫡女便会一心一意地对人家好,不许再纳姬妾,免得重蹈覆辙。
又是姜昙。
苏婉容没想到婆母竟还念着那个短命鬼,便置喙道:“婆母,姜昙三个月前就死了,您莫要再咄咄逼人了。”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到苏婉容的脸上。
她险些没站稳,娇嫩的肌肤上立刻浮现了五个指印。
“我不许你这样跟我母亲说话。”
沈晏清低声吼着,脸上的狠戾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昙儿死了?”
空尘师太的嘴唇发灰发暗,紧紧攥着手里的佛珠,似是不肯相信一般。
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那样温柔和煦的姑娘竟已葬身青冢,她还幻想着,等清儿出征归来,两人就能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抱着娇儿来山上探望她。
沈晏清蓦地跪在母亲面前,伏在地上恸哭。
“儿子不孝,让母亲失望了。”
直到此刻,他心里更多的是对父母的愧疚,而对姜昙的悔意只占据在小小的一角,可有可无。
苏婉容捂着脸,满腔的怒火也随着沈晏清的悲痛渐渐消泯了。
这个能上阵杀敌,英勇无双的男人,竟然哭了......
她顿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妇人才是沈晏清的软肋,刚才的冲撞真是愚蠢至极。
“母亲。”
苏婉容又急着改了口,上前搀扶着她,轻声劝慰着:“是昙儿姐姐福薄,失足摔下了山崖,您是出家人,自会懂得人有旦夕祸福一说,可不要伤心过度伤了身子。”
空尘师太陡然阖上了眼。
真是可笑,对于姜昙的死讯,清儿讳莫如深,倒是一旁的苏婉容上赶着嚼舌根,劝着她接受现实。
她好歹曾是侯府主母,稍加思索,便能想得到这前因后果。只怕昙儿的死,不是意外。
空尘师太极力克制着情绪,平静地问向他:“你还有其他话同我说吗?”
沈晏清从地上爬起身子,微微摇了摇头,依旧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玄色的衣衫上沾染了尘灰。
“既然如此,施主就请回吧。”
她心如死灰,呢喃着捻动起手里的佛珠,走到茶案前,收拾起茶盏。
苏婉容见状松了口气,以为婆母是不再计较短命鬼的事情了,于是赶紧扶起他:“起来吧,做母亲哪里会怪自己的儿子,别自责了。”
然后又凑到师太身边,帮着一起收拾,想给自己留个好名声。
她看到桌上的护膝有些老旧了,随手一抓丢到窗外:“母亲,这破东西不能再用了,改日我给您买个鹅绒的过来。”
“你。”
空尘师太气得面色煞白,可又拿这蠢货无可奈何,只能阔步走到屋外,将那护膝捡了起来,扑了扑灰放在心口前。
苏婉容理解不了她的行为,暗自吐露了一句:“真看不出来从前是个显赫高贵的侯爵娘子,竟把这破棉花当成宝。”
她转身打量了一眼禅房,邀功似的跑到沈晏清跟前。
“哥哥,我回去就写信让我父亲出重金修缮这庵堂,你看那墙角都生霉了,住不得人了。”
沈晏清没有理会她,从禅房走了出去。
回府的路上,他也跟丢了魂似的。
苏婉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他不高兴,只能绞尽脑汁地讨好他:“哥哥,你若想念母亲,何不将她接回侯府来?这样容儿也好在身前侍奉着,为她老人家颐养天年。”
沈晏清抿唇,用黯淡无光的眼眸扫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哪里有那么简单?
那年大雪,妹妹沈星迢才刚满三岁,母亲将自己锁在房中一整日,出来时已将一头秀发尽数剃了去,摸着他额头说:“照顾好星迢,好好听祖母和父亲的话。”
之后,便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沈晏清哭得撕心裂肺,央求父亲将她接回来,可他也只是淡淡说了句:“命中自有定数,凡事强求不得。”
后来去玉姑山探望,母亲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从前那般温婉柔和的样子。
越来越像个出家人。
慢慢地,沈晏清也不再执着,只要母亲尚在人世,他也算是有个念想。
“哥哥,这是什么?”
苏婉容见他手里捏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便夺了过来摊开一看:“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佛珠啊。”
转念一想,许是婆母给他的,拿出珠串套在自己手上:“哥哥是习武之人,不好时常戴着,还是由我代为保管吧,也不会辜负了母亲的一片心意。”
沈晏清本想抢回,但手伸到半空却直直垂落了下来。
算了,让她留着吧,反正昙儿也用不上了。
清念堂里,沈老夫人差人将江檀叫来小坐。
她先是想到昨日家宴上自己的好恶表现得过于明显,怕让江檀见了有所曲解,便问了句:“你觉得晏清昱白两兄弟,谁更能担当大任?”
江檀隐隐瞥了老夫人一眼,不假思索道:“我哪敢擅自评断两位哥哥的品德才能,我只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对老夫人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哥哥们若是兄弟齐心,侯府必能再上一层楼。”
沈老夫人听了若有所思。
她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这态度,老夫人的确喜欢,她最忌惮的就是江檀这姑娘有二心,仗着自己的厚爱挑拨是非。
老夫人总算是暂时放下了戒备,头一回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你之前提议将婉容纳为妾,这主意是好的,但眼看着她肚子越来越大了,难不成还真让她生下来?”
江檀装傻:“老夫人这话倒是让我听懵了,这可是大哥哥的头生子啊,于侯府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一双潋滟水灵的眸子不解地眨了眨。
沈老夫人心里骂了句蠢货,然后沉着脸说道:“你忘了?苏婉容在与晏清相好之前,曾有过夫君。”
江檀垂头,两颊泛红。
“檀儿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