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爱我吗?”
江十三注视宋念念,眸色顷刻很深很深。
一把把宋念念揽在怀里,抱着福宝儿,抱着宋念念。
低头,没说话,只是用力把宋念念抱紧,好像要把她勒进血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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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皇帝驾崩。
小皇子江翎年仅两月,被遗诏推上皇位。
而同年,山洪暴发,饿殍千里……
北州一支运送官粮的行伍,兵变起义,自立为“齐王”。
江氏不仁,皇室昏庸残暴,任由宗族王室侵占田亩,凌虐百姓。
典狱司杀一家,杀不了百家。
没了江十三,这一年多,京城里死在权贵杖下的不计其数。
齐王很快拿下了北州附近的三大州。
皇城只有三千城卫军。
西北,裴家军举起了清君侧的大旗,浩浩荡荡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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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念换成了男子装扮。
她拿着虎符,成了军帐里的一名副将,化名宋怀景,自称是宋府幕僚。
江十三守着福宝儿,为她守着后方。
而对外,江十三的皇子身份,是他们举起的大旗。
宋念念越来越忙。
就算知道剧情,但是,现状千变万化,越靠近京城,流民、齐王间谍,还有京城不断送来的投诚书,都是每天增多。
而她帐中文书,本该都是江十三看的。
可是,江十三每每翻看,必嘲弄她,
“她曾经嘲笑你,天生不祥,为何不杀了?”
“这个,贪污、祸乱朝纲,为何要接受他的投诚?”
“典狱司从不杀无辜之人!”
“你知道我生母吗?她当初,就是这样死的。你为什么非要……”
……
江十三把福宝儿送出营帐,回来手指紧紧按着文书,不再让宋念念去碰。
他桃花眸里墨色浓郁。
宋念念看着他,轻轻地攥住他的手,去吻他。
她想要,她自己得到的。而不是任何人,给。如果她只想安稳,当初江十三在京城不离开,宋念念多生几个孩子,就能得到一切——
最极致的时候,江十三深深地抱着她,闭眼,睫羽沾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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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十三渐渐地行踪也开始飘忽不定。
宋念念经常回营帐,看到的是漆黑一片。
而江朝那边,原本已经联系好的官员,经常会无端死去,杀手楼肆虐京城,人心惶恐。
“江十三!”宋念念咬牙,“你以为大家都像你?武功盖世?以一人杀万人?”
原本可以很小代价拿下的城,一次次付出很惨痛的代价!因为州府一家几十口,头颅被挂在了城墙上,整个城奋起反抗,西北军死伤惨重!
“你在做什么?”
“小孩子过家家吗?”
“还是,你以为西北军起义还是你的典狱司,可以让你肆意妄为!?”
“宋念念,那你昨天,和那副将在一起,一夜未归。你做什么了?”江十三眼里也是充血。桃花眸凉薄。
哄哄他,只要哄哄,他就……
唇色惨白,江十三望着宋念念,出口,又是冷冰冰反问,
“我和福宝儿等了你一晚上,昨天,是福宝儿的生辰!我让你去找你……你和副将一起,研究行军图……生辰面凉了……”
“你想要什么?我拿给你?我给你杀回来!”
“那些人,全杀掉,你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他疯了。
可他们在打仗!
……
她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争吵越来越多,矛盾越来越多……
宋念念从来知道,江十三偏执又疯,他们江氏皇室都这样,根本不适合做帝王!
所以,她为什么不可以?剧情属意裴氏,她生下了裴玦。
从顾钊身上,她早学会了如何为君。
权谋手段,天时地利人和,宋念念都有,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只想,江十三乖一点,再乖一点,带着福宝儿,不要给她添麻烦,别再搅和在战争里。
“亲亲我吧。”宋念念抬手,轻轻摸着江十三的脸。
“别吵了,好吗?”
……
第二次厉害的争吵,是江十三深夜潜入军营。
宋念念麾下,齐王的部下前来投诚。
夜里,觥筹交错,谁也没看到那道魅影……如修罗般,踏入了那营帐……
草芥人命,凌虐妇孺,那部下在齐王麾下作恶多端,强占齐王妻儿被齐王发现,夜逃带着部下投奔西北军。
江十三的剑,割下那人头颅,挂在了西北军的营帐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念念不过是想利用这部下,套取更多情报。
可江十三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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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江十三救下一个孤女。
她全家死在知州手里,她差点对知州复仇成功了,城破了,知州被宋念念庇佑,她功败垂成。
临死之际,江十三救下了她,带回军营。
明知道江十三带那孤女回来,就是为了让孤女刺杀知州。
看着惊恐的知州,主帅和副将们皱眉神色。
宋念念再一次找回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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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你带人回来了?”
“你吃醋了?她跟我没有关系,只是,看她可怜……”江十三瞳孔猛地一缩,眉目阴鸷,“你受伤了?”
“只是可怜她,还是想做点别的?”宋念念一身染血的戎装,撩开营帐。
“你故意气我?”江十三,“明知道我除了你,谁也不要。”
只是想把她带进来,他不能杀,那就创造机会给她,让孤女自己杀了那知州,总怪不得他?
他抿了唇,瘦很多,脸上原本貌美的,如今又变成浓重阴影。
宋念念看着他。
任何事都有最优解,江十三没有。江十三知道吗,他说谎话时,从不敢正眼看她。
“你休息吧,照顾好福宝儿。”
宋念念赐了孤女一杯毒酒。
她不像江十三,杀了人就要把人斩了头颅挂出来,一杯毒酒,足以断了所有。
江十三和她生了半个月的气,最后,还是他来找她,那次,吻着她,索要的很凶。
第四次,第五次……
无数次……再好的爱情,也开始遍布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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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十三容不下那些不容于世的污垢。
而宋念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总到了那次,西北军里怨声载道,宋念念再也不住。
他夜里又要杀人……
却只是,一场圈套,西北军把江十三团团围起。
等宋念念赶到,他剑上沾着西北军的血,杀气腾腾,满目猩红盯着人群中的宋念念。盯着所有人。
“宋念念……”薄唇腥甜,江十三握紧剑,“我们怎么就这样了……”
剑上沾了西北军的血,就算是宋念念,也无法帮他再压下去,让军里众人服从。
“王爷。”是啊,怎么就这样了?
大概是她选了这条路,又不想妥协。
她注视着他,他也看她很久。
一身男装的宋念念,清冷英气。
隔着血,隔着火,隔着隔阂……曾经她可以妥协,他可以装作鸵鸟撒娇……他可以为她杀任何人……
可江十三……
他握紧剑。
宋念念,“把他拿下。”
她话音落了,士兵们团团围来,那长枪直指江十三。
只逼不杀。
人群中,破空风声,那羽箭射来,江十三猝不及防,直接被射中左肩,深入骨头,痛到脸色惨白,踉跄两步。
“秦贺!”
人群中,一身铠甲,英朗挺拔的副将,向他走来。
他拿着弓箭,停在宋念念身旁。
“念念。”秦贺,“放他走,无疑放虎归山。当断则断!”
说话间,他又是一箭,直冲江十三去。
鲜血涔涔地,从江十三薄唇边溢出来。
“宋念念,你要杀我?”江十三挡也不挡,任由秦贺拉起第三箭,他深深地,深深地,那桃花眸含血,狼狈望向宋念念。
好像只要宋念念点头,他就一败涂地!
一身男装的宋念念,和身旁的秦贺……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宋念念懂吗?江十三要被逼疯了!
只是,他每时每刻都要疯了,却看着福宝儿,想着他要信她,信她……信……
可秦贺,竟然叫她念念?
宋念念看他,“把十三王爷拿下。”
“呵。”笑得讽刺,江十三擦去唇边血,身中两箭,呼吸间却不觉疼,只觉得……
身处地狱,悍不畏死。
拔出血箭,江十三终于不再避,他挥出那剑,破空凌厉地和秦贺的羽箭碰撞,剑光所向,那强悍内力直接阴冷地,斩断了秦贺那持剑的手。
杀手楼楼主,典狱司统领。
江十三又吐出一大口血。
江十三,本就是所向披靡,绝世无敌!
“裴夫人,姐姐,呵呵,下次,生死相向!”
江十三想走,谁也留不住。
杀手楼的黑面具手下们来了,丢下烟雾……
“不必追。”
宋念念扶住了秦贺,“快,找军医来!”
人群嘈杂,兵士们急急地送秦贺去营帐。
而宋念念脚步却顿了。
其实也是留得住的,只要把他翅膀弄断,武功废掉,用软筋散把他囚在她身边,把他从鹰变成金丝雀。
武功对上权谋,对上有心的爱,绝无胜算。
可宋念念到底没舍得的。
江十三离开地方,空荡荡的……也是这时候,宋念念恍惚,她从没看过江十三先离开的背影,少年冷落寂寥,很缺爱,很喜欢黏着她,很……
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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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贺的断手接不回,宋念念守他到半夜。
回营帐,福宝儿一个人独坐着,很小却很乖,他用那双桃花眸望着宋念念,眸里明了又暗。
“娘亲,爹爹呢?”
宋念念抚摸他的头,手指微顿。
“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
“什么是很远的地方?他们说,这是骗小孩子的,娘亲,是不是爹爹……被人杀死了?”
“不是,是……”宋念念无法回答。
看着福宝儿这张小脸儿,她只能,紧紧地把他小身子,抱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