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晓听到动静了，那是血肉飞溅的声音，埋在柔软沟壑下的面庞露出惊恐之色，缓缓抬起，用尽了所有力气回眸……
他的脊椎骨仿佛被抽走了，像是一滩烂泥般瘫倒在瑞吉儿的怀里。
“明晓，在犹豫什么呢？”瑞吉儿柔声细语的呢喃，却让他浑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我……知道了……”陈明晓身形佝偻，浑浑噩噩地打开了魔盒。
他仿佛听到了魔女在戏谑狂笑，那尖锐的嘲弄声快要将他的耳膜刺穿。
妖光闪烁，魔盒回应了他的祈愿，锻造出一柄漆黑的短匕悬在他面前。
“去吧，乖孩子。”瑞吉儿双眼迷离，舔了舔嘴角，“去把他凌迟处死吧，以你能想到的最凄惨的形式！”
握住匕首的刹那，陈明晓的气质变了，阴冷又沉闷，像是恶贯满盈的死囚，又像是窥探猎物的毒蛇。
一边是妈妈，一边是朋友，你会怎么选呢？
他的双手攥紧匕首，微微颤抖，锋锐的刀锋抵住温不语，欲说还休……
“噗！”短匕刺入温不语腹部，鲜血喷洒，冰凉的锋芒灌入体内，犹如阴冷的蛇游历他的四肢百骸。
陈明晓拔出匕首，目光冰冷地望着染血的双手，恍惚间回忆起他们那少的可怜的美好碎片。
这其实是唯一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朋友……为何要把匕首刺入他的腹部呢？
只有他不会嫌弃自己衣服脏，不会嫌弃自己没钱买洗发水头发臭，不会嫌弃自己住在喧闹杂乱的群租房……只有他真的愿意和不同阶层的人成为好朋友。
衰小孩是逃不掉的，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坏小孩，要么成为死小孩。
后面还有妈妈呢……温不语再重要，能比妈妈重要么？
“冷酷”面具维持了几秒便崩塌，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落下，想装作漠然无所谓，但是失败了啊！
他就是这么没用的人！想杀好朋友保护妈妈，还非得惺惺作态！
惺惺作态就算了，关键连装都他妈的不会装！装了几秒就露馅了！
就知道哭哭哭！废物！废物！
陈明晓快要把牙齿咬碎，他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那样的话真是太好笑了。
温不语感觉好冷，微微颤抖着，那是一种极为无奈的感觉，想改变什么却又改变不了。
“弗丽嘉”仍在生效，腹部的血窟瞬间被修复，温暖的光在对抗着体内的冷。
“陈明晓……”温不语声音轻微，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念叨几遍陈明晓的名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其实自己也挺蠢的，自说自话的留下来，结果有什么卵用?
事先就没有想好什么解决方案，完全凭着脑子里一股劲直冲，这就是傻蛋的中二劲吧？真以为自己是热血漫男主，动不动暴血秒天秒地啊?
没有太上给自己擦屁股，自己就是这么无能啊……什么都改变不了呢……
陈明晓再次将刀锋对准了温不语，但这次却再也无法寸进，他看到了温不语的眼神……很平静很柔和，就像某个下午在通达广场摆摊时，两个少年坐在裂纹密布的小木凳上唠嗑。
“对不起，对不起……”他又把头埋进了胸膛，随后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我真的很怕死啊……但我觉得我不得不死了……”
陈明晓用尽了所有力气，想要割破自己的喉咙，了结那悲催窝囊的一生。
瑞吉儿的笑容止住了，浩瀚的灵识定住陈明晓，让他维持在那个动作动弹不得。
“你真的……一点都不乖喔。”
话音刚落，李清剩余的手臂、双腿都被砍下，但她仍没有发出声音，这是这个脆弱如纸的母亲前所未有的倔强。
她不管陈明晓的选择如何，自己都断然不能再干扰他！绝不！绝不！
“快点喔，姐姐有点着急了。”瑞吉儿轻柔的声音却比魔鬼恶毒无数倍。
陈明晓不敢去看温不语的眼睛，那冰蓝的眸子只有无奈与懊悔，没有一丝怨恨……他多希望温不语能用那种恶毒的眼神看着自己，最好诅咒自己下十八层地狱什么的。
说啊！说啊！
血肉飞溅，温不语被捅的血肉模糊，在“弗丽嘉”的加持下，陈明晓根本无法杀死他，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凌虐。
陈明晓好想睁眼看看他，看看他有没有怨毒地望着自己，可是他不敢，他懦弱到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他怕温不语怨毒地凝望他，更怕温不语平静柔和地凝望他，回忆里那个人潮汹涌的广场那么的清晰，少年冰蓝的眸子那样的美……
渐渐的，“弗丽嘉”的自愈速度慢了，温不语就像是折翼的天使，模糊的让人胆战心惊，天使的血流淌成了一条小溪，这是只有魔鬼才能描绘的画卷。
终于，天使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陈明晓停下了，此时他的眼睛变得猩红如血，绝望攀升到了极点。
“做得好，明晓！”瑞吉儿兴奋地低吼，“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就和你妈妈作为我的左膀右臂，代替祁云来陪伴我！”
恐怖的黑光冲天而起，魔盒自动开启，好似古老的旧神潘多拉在俯瞰人间，品尝着“纯净者的堕落”这样绝佳的祭品。
陈明晓失魂落魄地走向魔盒，将化作血色的匕首强硬地塞进去，“对不起，温不语。”
温不语模糊的嘴角泛起弧度，“你猜猜，弗丽嘉为什么消散的那么快?”
“噗！”瑞吉儿吐出一大口鲜血，“圣物”的能量反馈出问题了，那个匕首吞噬了“弗丽嘉”！把它从温不语体内移出来了！
她竭力地补救，不计损耗地挥洒着从外界汲取的绝望，壮士断腕般切断了被“弗丽嘉”净化的部分，启动了不完整的传承。
没有多言，浓郁的黑水淹没了一切，全都去死吧！
“温柔的天使，或许天堂里的天使都没有你这么温柔哦。”
“温天使，下辈子，请和我成为好朋友，很好的好朋友……”
陈明晓轻声说，也不知道温不语能不能听到，他这样的人呐……就这样狼狈的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