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一些的时候,晋王已经收到了李嗣昭的求援信。
忧心忡忡的他立即召集了河东的主要将领来到晋阳宫中开会。
“潞州被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各位,你们有什么好办法,都说说吧,”
李克用坐在大殿之上,此时的他神情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眼神也已经黯淡。
李克用的其中一只眼睛瞳孔是白色的,自生下来就看不见任何东西,因此也常被他的敌人称作“独眼龙”。
年轻时,他那只看不见的眼睛虽长得有些畸形,却吐露出一股凶光,令人畏惧。
如今他那只瞎掉的眼睛已经变得更为浑浊,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锐利,自己的身体也大不如前。
但是当得知潞州被围的时候,他还是坚持亲自主持召开这次会议,商讨解除潞州之围的大计。
大殿之上的人有世子李存勖、河东监军张承业,蕃汉都知兵马使、李克用的幼弟李克宁、原昭义节度使丁会、蕃汉都指挥使周德威、率横冲都指挥使李嗣源,马步都虞侯李存璋、左军都督李存颢(hao四声)、先锋指挥使史建瑭、铁林都指挥使安元信、骑将安金全等大将。
河东主要大将都已经在这里了,可见晋王对潞州的重视程度。
这里简单说一下唐朝各种“使”的职责。
首先是节度使,拥有一处地方的军政大权,相当于地方军区司令。
兵马使,相当军队指挥官,手握一个大兵团的兵权,相当于军长。
指挥使,军队中最为常见的长官名,都指挥使,统领一个大约两千五百人的军队长官,相当于现在的师长。
都虞候,诸军都指挥使的副手,管军中执法、监察。
除此之外,唐宋官职中许多行政领导都冠以“xx使”的名号,比如枢密使、安抚使、转运使、观察使、经略使等。
他们代表了各自领域中的行政或军事长官。
晋王发话后,丁会率先站出来说道:“大王,臣曾经担任过昭义节度使,经略昭义数年,对那里十分熟悉,臣愿率兵讨伐康怀英,以解潞州之围!”
天祐元年(904年)的时候,李真现在的老爹唐昭宗被朱温弑杀,时任昭义节度使的丁会居然率三军为唐昭宗发哀,转而向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请降。
李克用大喜过望,立即召丁会来太原,赐给他上等府邸,位列于诸将之上。
可以说丁会这个人骨子里还是个唐朝旧臣,但是他毕竟曾在朱温手下任过昭义节度使,因此他经常受到晋王其他部下的冷眼和非议。
因此,他急需一件大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以堵住其他人的嘴。
如果这次他能解潞州之围,绝对是大功一件。
猛将周德威也说道:“臣也愿领兵南下勤王!”
当周德威说出“勤王”二字的时候,在场的有一些人已经有了丝许不满。
他们其中有些人虽愿意解潞州之围,但却不愿意冠以“勤王”的名义。
说白了就是李真的存在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周德威是个粗人,不是很懂官场之间的尔虞我诈。
晋阳宫中每天都会发出许多能够左右河东命运的政令,这里已经相当于一国的朝堂之上。
这里面水太深,周德威作为武将更难以把握背后的权力角斗。
“依我看,这件事情急不得。”李克宁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众人把目光转向李克宁,李克用也问道:“吾弟这是何意?”
“大王,”李克宁拱手说道:“潞州被围不假,但是若是调兵南下,必然会使晋阳空虚。”
“到时候若是朱温派兵从沁州、晋州北上攻打晋阳,我们该如何?我们现在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朱温引诱我们出击,要是朱温再来个声东击西,晋阳就危险了。”
“臣附议!”
“臣附议!”
几个将领也纷纷支持李克宁的说法。
周德威大声说道:“怕他个鸟,大王,大王给我精兵三万,我自潞州北面突击,将其防御搅乱,再配合潞州守军直奔康怀英大营,定能解除潞州之围!”
“潞州之围一解,我再率军横亘在泽州与晋阳之间,加强防守,那会儿再给朱温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贸然北上。”
“周指挥想的过于简单了。”李克宁说道,“战场上瞬息万变,若是你南下又陷入战争泥沼,不仅没办法回防晋阳,万一把自己搭进去也不一定。”
周德威不服气地说道:“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李克宁连忙说道:“不不,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的各位。”
大殿之上忽然一片死寂。
“诸位也都知道,这几年来朱温发展迅猛,如今也手握重兵,这才给了他登基称帝的勇气,现在他刚刚登基,势头正盛。在座的各位,你们谁敢保证有必胜的把握?”
没有人回答他。
良久,张承业终于说话:“照李节度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放弃潞州?”
当时李克宁除了任番汉都兵马使,还是检校太保、振武节度使,权力很大,史书上记载“凡军政皆决于克宁”(《旧五代史》)。
可以说在河东,除了李克用,就是李克宁说了算。
张承业这个问题很尖锐,但是李克宁丝毫不慌。
李克宁说道:”李嗣昭守城有方,我看朱温暂时也攻不破上党,臣认为,我们可以再等等,我们只要在潞州与晋阳之间的乱柳、余吾镇屯下重兵,对北可以拱卫晋阳,对南可随时支援潞州。”
“朱温此番北上率数万之众,这十万人的吃穿用度一定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支出,其财物粮草的消耗也一定非常大。”
“我们可以将潞州当做一个伤口,这个伤口可以给朱温不断放血,过不了多久,朱温一定会因为承受不住其巨大开支而撤兵。”
在唐末连年战乱的大环境中,老百姓的粮食产出非常少,要长时间维持十万人的部队,对一个国家的产粮能力是一个挑战,搞不好会动到国本。
这个计谋看似完美,可是他似乎忽略了潞州的粮草能支持多久。
这对朱温是一种消耗,对李真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消耗呢?
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李嗣源站出来说道:“要是潞州的粮草先消耗完了呢?”
晋王问道:“潞州的粮草还能支持多久?”
张承业说道:“大概半年,最多七、八个月,到时候上党城内粮草消耗光,时间也来到寒冬时节,对他们更为不利。”
北方的寒冬非常冷,到时候大雪封山,对敌我双方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就看李真能不能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