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然回首，站在他身后的竟然真的是防风邶。一身带毛肩的紫衣，一如第一次来这儿时穿的那一身。
是他。
离戎雅的脑袋晕晕，脸上还带着烈酒催出来的红晕，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默默的注视着对方，谁都没有再开口，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防风公子？您这是……要不小的给您重开一桌？”
许是时间久了些，一旁的小二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们之间这种有些许微妙的氛围。
“不用。”
防风邶看了小二一眼，径直走到了她的旁边坐下。离戎雅的视线跟随着他，一直到他坐在自己身边。
“我明天就走了。”
“我知道。”
莫名其妙的两句对话说完，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在看谁，只同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好！跳的真好！”许是中央舞台的舞姬跳出了什么不同的花样，四周的食客们都一起拍手叫好，更有胜者已经激动到站起。酒楼里的氛围一下子被热烈感包围。
楼里琴奏越来越快，舞姬旋转的踏步也随音乐加快，将气氛又推向另一轮顶峰。这种氛围好似感染到了酒楼里的每一个人，包括离戎雅和防风邶。
两个人像身边那些食客一样，加入了对舞姬的赞赏行列。没有人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方才见面时的那种微妙氛围也消失不见。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像往常的每次喝酒一样，举杯碰杯，随意而愉快。
又是两壶酒，这下，离戎雅真真是要醉了。她的脸颊通红，眼神迷离却是紧紧盯着防风邶，嘴角微微上扬，动作也迟钝很多。
酒精的催使下，离戎雅伸手轻轻扯了扯防风邶的衣摆。
防风邶看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的错觉，她觉得他的今天的眼睛格外好看，眼神里还有那么一点……温柔。
“我、明天、要、走了！”一字一顿，离戎雅又重复到之前的话了，抓着防风邶衣摆的手不松。此时的她有一种执着，好像必须要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才会松手。
她的手攥的紧，迷迷糊糊间，她觉得防风邶也没有想要抽回衣服的意思，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皱巴巴攥着。
“我知道。”
他也重复。“到了北方，你要……不然……只有……”
离戎雅的脑袋此刻已是充满浆糊的感觉，她只知道防风邶说了很多，却没有什么是真进了自己的耳朵。
“好了好了，别说了，今天你的话怎么这么多？还婆婆妈妈起来了！”
耳边的嘱咐声音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全部停止，她认真看着面前的人——一个防风邶……不对，一个变三个防风邶了……还在变…变？
怎么会有三个呢？
诶？脸黑了！怎么还变成黑发相柳的样子了？感觉下一秒就要揍她了！
那可不行！她现在很厉害的，他当下只是个义子，她就不一样，她还是可是义父的得意军师呢！
今天，她要叫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
咯噔咯噔……
颠簸感不断。
离戎雅被晃的从左边滚到了右边。
被晃的从左边滚到了右边？
她一骨碌爬起来，入眼无人的狭小空间、颠簸摇晃……毫无疑问，她这是一个人在马车里。
马车并不太稳，天已经大亮，轿帘随风晃动着，露出外面跟随着在马车两边的仆人。
那是身打扮——是离戎氏的仆人。
心里刚升起的警惕陡然退了不少。
太不应该了，昨天竟然喝那么酒，竟然一觉睡到现在……不应该啊……
她稍微活动了下身子，后颈一阵阵疼痛感袭来，伸手去摸，疼痛感更甚。
大抵是落枕了。
自是现在的处境，准确的说离戎雅是躺在马车底部，或者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从座位上滚落下来。
手撑着底板，离戎雅缓缓移步座位。靠在有些硌人的马车厢上，仔细回忆着断片之前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喝醉了老是跟防风邶说要回北方的事情，他也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嘶，什么事来着？
还真记不得了。
算了，跳过。
然后她嫌他说的太多，好像就没忍住驳回吐槽了他几句。防风邶脸立刻就黑了，还要打她！
好啊，还想揍她呢！
这怎么能忍？
再然后，她就站起来……
！
记忆像是被拨开了阀门，把昨天她醉酒的事情慢慢重新展现：
昨天下午。
喝醉的离戎雅跪坐起，手上还拿着酒杯。她往前挪了两下，更靠近面前的防风邶。
“臭什么脸？来给爷喝一个！”
杯子被她怼着靠近防风邶的唇边。
单听这脱口而出的话，让人都要忍不住怀疑，说这话的，是不是一个经常调戏良家妇女的壮汉了。那语气……那语调……没个七八次调戏良家妇女的经验，怕是都说不出来这么顺口。
防风邶头往后一偏，躲过差点贴上他嘴的杯子。他蹙眉看着面前这个喝完酒后长了十二个胆子的人，心里清楚知道刚刚自己说的话她怕是一点没听进去。
她倒是酒壮怂人胆，不依不饶起来。
“喝呀！喝完给爷再笑一个！”
啪嗒。
手上的酒杯被防风邶抢过，砰的一声放在了案几上。
“哟，还挺辣，我喜欢……”
离戎雅没注意，防风邶本就铁青脸色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变得阴沉的似乎快要滴下水来，他的拳已经握起，像是在极力忍耐。
突然间，离戎雅的声音变的异常小，她的食指指尖轻轻戳上了防风邶的脸。“相柳，你怎么是黑头发了？脸这么黑，是有什么心事吗？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啊！”
周围的食客早就换了一遭，乐声依旧震耳，美食酒舞，根本没人注意他们。
反手一握，防风邶轻轻松松钳制住了她乱戳的手 。他咬着牙，她的名字像是从他嘴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浮游，你喝醉了。”
她猛的一抽手，还真让自己脱离了钳制，手伸前胡乱一挥，案几上的酒水被她打落，清酒洒落一片。
“大胆！谁让你乱喊的？我是离戎雅！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