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杜月璋,“快过来,我带你回去。”
杜月璋没有看他,只是垂眸喃喃道,“回哪去,这里是广陵,这里才是我家。”
李景山眯眼,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他的阿璋竟敢为了个叛贼,用那样凶狠的目光瞪着他,他无法忍受,“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宫。我可以不计较你私自逃跑的事,还像从前那样对你。”
杜月璋突然仰起头,满目怨愤地瞪着李景山,“你说得没错,我是内应,谋反我也有份,你杀了我吧。”
他说完,飞奔向李景山,李景山一惊,没料到杜月璋会对他动手,但他并非寻常人,当即侧身避开。
身边的护卫反应很快,抽出长剑朝杜月璋刺去,杜月璋躲闪不及,站在原地。
“别伤他。”李景山慌乱下马,用手握住剑锋,剑锋堪堪没入杜月璋腹部,李景山这才松了口气,不顾还在流血的手掌,将他拥入怀中,轻声道,“别闹了,跟我回去吧。”
杜月璋靠在他的肩头,心头一片寒凉,他实在太弱小了,他根本无法伤到李景山,这样硬碰硬只会辜负杜青洵舍命护他的好意,冷静下来过后,他无力的靠着李景山,这本该温馨的久别重逢生出太多的无奈,他重重的喘息,“我好累,带我走吧,随便哪里都行,我没有力气了,我好累……”
李景山心头发酸,低头吻了吻他的鬓角,“乖,累了就先休息会,我叫御医来给你处理伤口。”
杜月璋抬头望天,天空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月亮,风越刮越急,吹起黄沙漫天,他闭上眼,努力抑制住胸腔的钝痛,“嗯,都听你的。”
李景山扶着他上马,靠在自己身上,又拿出帕子擦去他唇上的血迹,“阿璋,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好吗?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如今我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王者。”
真正的王者吗?
杜月璋看不清李景山现在的神情,想必一定是春风得意吧。
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好。”
他实在太累了,血也流得很快,不仅是身上的伤,还有心头的伤,他全身冰凉,靠在李景山身上几乎昏厥过去。
李景山搂紧他的腰,“阿璋,日后我还会扫平诸国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到时候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夫,我会以最尊贵的仪制迎娶你。”
杜月璋闻言,不为所动,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沉沉的睡去。
杜月璋做了个冗长的梦,梦中是一座巍峨的宫殿,他在殿门口徘徊,始终找不到入口。他焦躁万分,四下打量,忽然瞥见了一株枝叶繁茂的桂树,他顺势爬了上去,在枝桠间穿梭,终于抵达殿内。
李景山自暗处走来,用长剑刺穿他的身体。
这个他做了无数次的梦,每一次都让他痛不欲生,而这次他竟察觉不到半分疼痛,只是平静的看着李景山将剑抽出试了试,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最后认命的闭上了眼。
杜月璋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见李景山守在床边,眼底布满血丝。
“阿璋,你总算醒了。”李景山欣喜若狂,“你睡了好久,可让我担心坏了。”
杜月璋怔冲,这些平时会让他窝心的话语,如今只剩下痛心。
“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准备。”李景山说。
杜月璋摇了摇头,他一点食欲也没有。
李景山叹了口气,“阿璋,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亏待你,等到了洛阳,你就安心养病,等你身体养好了再上路。”
杜月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景山又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御医说你身上的毒已经清得七七八八了,可我怎么看着还是不怎么好。”
他话未说完,忽听帐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随即帐帘被掀开,李景山的侍从领进几名禁军,“陛下,郡守送了些药材来,说是给世子调理身子。”
李景山脸色变了变,“世子?广陵王都没了,哪来的世子?”
“是属下失言!请陛下恕罪,是……是杜大人……”
李景山顿了顿又道,“不是杜大人,他是朕的皇夫,以后你要叫他殿下。”
侍从面上闪过疑惑,但仍恭敬的称是。
“把东西放下退下吧。”李景山挥挥手,“这没你的事了。”
“陛下……”侍从似有难言之隐,“宫中大乱了,柳丞相的党羽怕是按捺不住要趁您不在京,控制六部,不如,还是早些回宫吧。”
李景山冷哼一声:“朕说了,阿璋需要静养,不宜颠簸。”
“陛下,可可是……”侍从忧心忡忡的劝道,“太后,太后他是向着柳丞相的,朝臣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恐怕都有……”
“你最近话变多了。”李景山厉声喝道。
侍从吓了一跳,连忙告辞退下。
李景山转头对杜月璋微笑道,“你休息一会,我晚点来看你。”
杜月璋淡漠地“哦”了一声。
***
李景山走后,杜月璋独自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发呆。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恨李景山,恨不得杀了他,可如今他却连下床都要歇息半天,这样的他,还可以做些什么,况且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一想起孩子,他就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杜月璋翻了个身,双手交叠着枕在脑袋下面,他缓慢的吐纳着新鲜的空气。
他不能死,他答应过杜青洵,要活下去。
杜月璋在心里默念着,他一定要撑下去,直到他有足够的能力与李景山抗衡,或许这辈子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