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璋点了点头,他知道杜青洵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亏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他突然觉得他好卑鄙,利用杜青洵对他的宠爱,让他替自己解毒疗伤,一想到他迟早会回到李景山身边,他就觉得好对不起杜青洵。可他又忍不住依赖他,这样的拉扯让他混乱,让他纠结,也令他意志消沉。
昏昏沉沉之际,他又睡着了,这次他去到一片漆黑的地方,那里没有光,黑暗中有一个声音不停的传来,他听不清那声音说的是什么,只是不由的开始沉睡,直到再没有感知。
杜月璋在梦里一直喊着难受,嘴巴张张合合的,像极了小孩子。
杜青洵凑近耳畔,低声问:“阿璋,哪里难受?告诉我。”
杜月璋艰难的抬起右手,按了按左腹,沙哑道:“这里。”
杜青洵心脏猛缩了一下,立刻查看他肩头的伤口。
“伤口怎么裂开了。”杜青洵惊讶的睁大双眼,“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杜月璋神志不清,只是喃喃道:“我这是在哪啊?”
杜青洵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又无奈又生气,却只能耐着性子哄他,“你睡糊涂了吗?这是马车上,咱们准备回广陵。”
杜月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阿哥?你怎么在这?我怎么在这?”
杜青洵心头一颤,正要开口,想起林云帆曾说过,杜月璋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那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说明另一个灵魂苏醒了。
他思忖半晌,怕扰乱杜月璋思绪只好尽量简单的解释道,“你受了伤,去京郊找我,陛下在京城四处搜寻你的下落,咱们现在必须回家。”
“陛下?”提到李景山杜月璋的目光骤然一变,“我不要他找到我,我不要再见他。他,他杀了我的孩子,还想杀了我,我恨他!”
杜青洵闻言十分惊讶,“你是说,你的孩子死了?是李景山干的?这怎么可能?那不是他的孩子吗?”
杜月璋痛苦的闭上眼,“他对我根本没有怜惜,更何况是个没有名分的孩子,我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而已,不开心了,杀了泄愤也未可知。我只恨我没有早点看清他,害死了我的孩子,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杜月璋越说越激动,捂着胸口喘息不止。
杜青洵连忙扶稳他,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杜月璋总算愿意放弃他的执念,不再沉迷其中。惊的是杜月璋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
这样的情形绝不是好兆头。
他试探着唤道:“阿璋,阿璋?”
杜月璋怔怔的盯着前方,喃喃道:“他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孩子……”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慢慢阖上,陷入了深度昏迷当中。
“阿璋!”杜青洵慌忙抱住杜月璋,摇晃了几下,却毫无作用,他焦急的喊道,“医官——快把医官叫来!”
御医很快赶到,给杜月璋诊治完毕,皱眉道:“世子心神激荡,损伤心脉,恐有性命之忧啊。”
杜青洵脑袋嗡的响了一声,随即怒吼道:“快救他啊!”
医官吓得一哆嗦,跪伏在地,磕头道:“臣该死,臣……”
杜青洵冷冷的睨他一眼,厉声道:“说!还有什么办法救阿璋?”
“臣愚钝,实在无计可施,若非世子内力深厚,恐怕……”医官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请小王爷速速派人送信回王府,希望有能人异士可以救世子。”
杜青洵不再理会他,轻抚他苍白的脸颊,“阿璋,阿璋?你醒醒?你别吓阿哥啊!”
杜月璋毫无反应。
杜青洵顿时如遭雷击,他的心跳得极快,浑身发抖,他握着杜月璋冰凉的手,嘶声道:“阿璋,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一定要撑住啊!”
杜青洵眼角滑落两行泪,他伸手擦拭掉杜月璋眼角的泪水,“阿璋,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回家了,回家了就没事了!”
杜青洵心头狂跳立刻吩咐启程,他一路上紧紧握着杜月璋的手,生怕一松手,杜月璋就会从他手心溜走。
马车疾驰了数日后,终于驶入广陵城外。杜青洵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果然,熟悉的街市映入眼帘。
杜青洵长舒了一口气,路上杜月璋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口中喃喃自语,多是杜青洵听不懂的内容,仿佛被困在梦魇里十分痛苦。
他摸了摸杜月璋的鬓角,发觉湿漉漉的全是汗。
杜青洵拿出帕子,仔细帮他擦拭着额头和鼻尖,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杜月璋脸庞流淌下来,落在他指间。
梦中杜月璋置于一片漆黑之中,那个声音变得清晰。
“心神合一,方得安宁。”
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后那片漆黑渐渐亮起来,他看到了两个自己,一个黑衣一个白衣
,他们各占据着身体的主导权,争夺控制权。
黑衣人一拳挥向白衣的腹部,白衣人飞起一脚踢向黑衣人胸膛,黑衣人被重重打倒在地,白衣人乘胜追击,狠狠踩在黑衣人脖颈上,黑衣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重新摔倒在地。
白衣人将黑衣人压在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底带着浓烈的厌恶与仇恨,一字一句道:“你该死!我才是真正的杜月璋。”
黑衣人面色扭曲,“你放屁,我才是真正的杜月璋。”
“废话少说,各凭本事吧。”白衣人扬鞭抽了他一下,黑衣人便吐出一口鲜血。
杜月璋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费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似乎灌了铅,任凭他使足了力气,眼球却纹丝不动。
他拼命想挣脱束缚,但却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身影远去。
杜青洵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跑上前抱住他,“阿璋,你醒醒,你别吓我。”
此刻杜青洵已经将他带回广陵王府,林云帆瞧过之后连连摇头,“看样子,他的两个灵魂正在争斗,这幅衰弱的身体,迟早会撑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