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蜡烛灭掉了,室内黑漆漆一片。杜若摸索到桌边拿起油灯点燃,火苗照亮了昏黄的烛台,他望着手中的蜡烛叹息一声,他现在只希望这盏烛火永远也不要熄灭。
杜彦锋不知何时进了屋,从身后攀上他的肩膀,“这么晚了怎么还坐着这吹风,快下雨了,你身子不好,早些休息吧。”
杜若转身抱住他,低喃,“我想再坐会。”
他轻抚杜若的头发,嘴角噙笑,“乖,别坐了,快睡吧,听话好吗?”
杜若松开他,点点头,杜彦锋的话从来都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杜彦锋将他抱到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吹熄了他好不容易点燃的烛火。
杜若睡得很不安稳,他是被一道惊雷惊醒的,屋外狂风大作,屋子里却很安静,除了烛芯偶尔轻微的爆响,再听不到其他声音,他的心突然漏掉了一拍,一阵恐慌袭遍四肢百骸,让他觉得窒息,他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身子软得像棉花,提不起任何劲,脑袋也晕晕的,浑身乏力。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又中毒了,是杜彦锋给他下的毒,这是一种惩罚,惩罚他不听劝告。
他的嘴唇干涸发白,喉咙像针刺般难受。这一次的毒比上次更加厉害,他已经感觉到身体传来剧烈的酸麻疼痛。他努力的思索着是哪件事惹怒了杜彦锋,可思绪一片混沌。
他越来越困顿,一切都是模糊的,他努力睁着眼睛,可是眼皮像黏在了一起,无论怎么挣扎都睁不开,他甚至忘记了呻吟,只剩下艰难的喘息,像濒临死亡的鱼。他感觉胸腔像烧红了一般炽热滚烫,呼吸变得粗糙沉重。他伸出胳膊想够到桌上的茶杯,可手刚碰触到冰冷的瓷器,整条胳膊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跌在被褥上,随后陷入了黑暗。
杜彦锋走进屋子,看到杜若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嘴唇青紫,他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他眉头蹙得更深了,责备道,“你为什么要乱动,我不是说过吗?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舒服就不要乱动。”
杜彦锋那接近疯狂的占有欲,恨不得杜若变成一个废人,只能依靠他生存的废人,他怎么允许他乱动,就是觉得他乱动才会给他下毒的啊。
杜若的脸色由白变紫,由紫转青。杜彦锋的眼底闪过几分焦虑之色,他忙解开杜若腰间的绳子,小心翼翼的扶起他,“你等等,你乖乖的我一会就给你喝药,等下你就没事了。”
“咳咳!”
他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杜彦锋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若轩,你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你知不知道看你这样难受,我的心有多疼。”
杜若艰难的睁开眼睛,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我不敢了,求兄长给我解药。”
他熟练的求饶,这让杜彦锋很满意,他不喜欢杜若问为什么,只需要他知道服软,知道求饶就行了。
杜彦锋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抹他额头上的汗珠,将手中捧着的汤碗递到杜若唇畔,“快喝吧。”
杜若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汤药,眼神迷茫,良久,他张开嘴,含住杜彦锋递来的勺子,慢慢喝着。这碗汤药苦涩无比,但他知道只有服下,他才能摆脱这生不如死的疼痛。
杜彦锋喂完杜若后,替他擦拭了额上的汗珠,又将他塞回了被子中。杜若的双手仍抓紧锦缎枕头,指节泛白。
杜彦锋凝视着杜若,目光温柔而深情,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深深烙印在灵魂中。
他关上门,躺在另一侧,并没有急着躺下。过了半晌,听到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他悄然下床,穿上鞋子离开卧房,走向自己的寝殿,他推开窗户,望着夜幕中被乌云遮盖的明月,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这样的月光总会让他想起一个人,他知道杜若也会想起她,所以每当这样的天气他都会忍不住折磨杜若一番,毕竟那是最彻底最无情的背叛,若做这事的人不是杜若,现在肯定已经身首异处。
可无论他怎么憎恶,月色依旧凄冷而寂寥,孤独的悬挂于空中,散发着幽幽寒芒。
杜彦锋负手而立,目光悠远,仿佛透过月光,看向遥远的地方。
此刻抱月亭中,杜月璋还在等待,等待根本不会来的李景山,秋叶见雨势越来越大,杜月璋单薄的身子开始颤抖,她急切的劝道,“这么大的雨,陛下肯定不会来了,咱们先回去吧。”
“再等等吧。”他语气平淡坚定,他坚信李景山会来的,只是因为有事耽误了,他坚信只要他等,他就会来,这样的执念让他坚持在这等了一天。
秋叶不明白他在等什么,也没办法劝他不要等,只能默默地站在杜月璋身边陪伴着他。
夜风越来越凉,雨势越来越大,杜月璋的脸颊开始沁出冷汗,他咬牙忍耐,终究是撑不住倒了下去,秋叶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她叫来侍卫,将杜月璋送回去。长春宫中漆黑一片,李景山根本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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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李景山醒来发现岳青阳仍睡在自己身边。他才如梦初醒,他昨夜竟然动了岳青阳,他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思念着杜月璋,怎么能和别人。
岳青阳睁开眼睛,望见床幔顶端的纱帐,怔忡片刻,他记起昨夜的事情,他不敢奢望李景山对自己动情,毕竟李景山那样爱杜月璋。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李景山翻脸不认,他就当做了一场梦。
想到这儿,岳青阳突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李景山察觉到异样,连忙握住他的肩膀,担忧的问道:“你怎么啦?”
岳青阳扭过头看向李景山,眼眶泛红,泪珠从睫毛滑落,他颤抖着嘴角,哽咽的问道:“我害怕陛下会离开我。”
“傻瓜。”李景山毫不迟疑的说。他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的身上有自己熟悉的感觉,“朕就这么像翻脸无情的人吗?”
岳青阳眼睛一亮,露出灿烂的笑容,眼角眉梢尽是幸福。
“你放心吧,以后你就是朕的人了,朕会对你好的。”
“陛下。”岳青阳又叫了一遍,眼神痴迷的望着他。
“嗯?”
岳青阳羞涩的垂下眸子,“陛下……我是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