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山又道:“阿璋,你不愿见我,我不勉强你,我明早再来看你。”
杜月璋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忽而道:“等等!”
李景山欣喜的回头,“阿璋,你愿意原谅我吗?”
杜月璋轻咳一声,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到墙壁上,虚弱道:“那个连季呢?你准备怎么处置?”
李景山愣了一下道:“已经收押了,等候发落。”
“没问你这个,我问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你会杀了他吗?”杜月璋不死心,追问道。
“这个……”李景山犹豫了,连季是难得的将才又手握重兵,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妄动杀念。
“好,我明白了。”杜月璋看了他一会,冷声道:“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李景山叹息了一声,“阿璋,对不起,你要好好休息,别动怒。”
“滚!”
杜月璋愤怒至极,破口骂了出来。
李景山不敢再逗留,带着侍卫离去。
待殿门合上,杜月璋摸着胸膛,感受着里面的跳动,忍不住失望,喃喃道:“看来他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
他闭上双眸,陷入深层昏迷。
……
杜月璋的伤势并未痊愈,又耗费精力,昏迷几天才悠悠转醒。
这期间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每隔三四天就有太医进来查探他的情况,并且向李景山汇报,以免耽误病情。
杜月璋醒来后没有找茬或者闹脾气,反倒安静了不少,只是每日独自待在寝殿,谁也不见。
杜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情况,只知道他受了重伤,正在疗伤。
杜青洵深知李景山不会轻易让他见杜月璋,只好写书给老王爷,希望他能出马将杜月璋接出宫来。
广宁王心急如焚,急忙从广宁赶到京城,刚到皇城就马不停蹄的求见李景山,杜月璋是他最宝贝的儿子,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李景山见到他,心情颇为复杂,喊了声,“舅舅。”
“陛下,本王听说犬子被歹人所害,特地赶来探视。”广宁王抱拳道,他不顾李景山的神色,故意用言语划开距离。
李景山沉吟道:“阿璋受了很严重的外伤,现下不宜探视。”
“还请陛下恩准本王带犬子回去疗伤,以免烦扰陛下。””广宁王提议。
“舅舅是不放心朕吗?!”李景山断然拒绝。
“陛下!”广宁王急得跺脚,“阿璋是我心头肉,这您是知道的吧,他如今重伤未愈,我总要亲自照拂才会安心。请陛下体恤老臣爱子情切,求陛下开恩。”
李景山淡淡道:“罢了,让朕想一想,阿璋现在也不宜挪动,待朕想好了再答复舅舅吧。”
广宁王松了一口气,拱手告辞。
待广宁王走后,李景山的目光落在杜月璋的寝宫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广宁王来了,杜月璋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消息,他会怎么选择呢?
李景山摇了摇头,不管杜月璋会不会跟他走,他都不会让杜月璋走。
杜月璋自知道广宁王到京后,就担忧不已,那被尘封的记忆被狠狠划开,血肉模糊,痛得他无法喘息,也是这样他才对痛无知觉,毕竟如果有只觉的话,他肯定早就痛死了。
那年他八岁,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知道不会回来了,他们都在说母亲不会回来了,大学不会回来了就代表着死亡。
流言四起,就没有断过。人们都在指责他,说他是妖孽,说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起初父亲很温柔,会抱着他轻声安慰他,说母亲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要他乖乖听话,母亲就会回来。
后来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流言挺多了就变成了真相,父亲开始打骂他,质问他,开始他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因为鞭打和棍棒实在太痛了,他只知道大喊大叫,那质问被他的惨叫声掩盖。
后来他开始习惯被打,甚至享受那种痛感,他变得安静不再发出响动,才发现父亲问他,是不是故意带母亲去吊楼,是不是故意推母亲下楼,是不是……故意等母亲断气了才开始哭,是不是他这个八岁的孩子蓄意杀害了自己的母亲。
他的心一下一下的被剥开,痛得来不及叫喊,只是默默的承受,流泪,时间久了,他连哭也不会了。可是一切还没有结束,父亲的指责还远远没完,甚至父亲亲手用烫红的铁钳,在他的肩上烙下罪人两个字。他用匕首疯狂的刮上去,想掩盖那两个字,最后变成一道又长又宽的疤痕。
在那个黑黑的小屋子里,他足足待了五年,兄长把他带了出去,他以为可以重获新生,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另一个地狱。这些痛苦的经历,连带着他不光彩的过去,随着他的沉睡而埋葬。那个乖巧温柔的杜月璋,好似从没有经历黑暗,被王府里的每一个人宠爱着。那样美好,那样幸福,就好像他这个肮脏的灵魂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会送我回去吗?”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主动和李景山说话。问完之后他全身战栗,他不敢去听那个答案。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回家,他更喜欢待在李景山身边,尽管也会受伤,可李景山不同。每一次伤害他,他都会道歉。就算再犯也没关系,只要道歉就好了,他要的从来都不多,奈何从来没有得到过。
李景山愣了一会回道:“你想回去吗?”
他没有看到他眼底闪烁着的惊恐,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景山不愿意答应?
他的回答令杜月璋感到失望。
“如果你想,我就让你回去。”
“我不想。”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求你不要让我回去,我不能回去,我会死的。”
“……”李景山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好。”
李景山的沉默刺痛了杜月璋,他红着眼问:“你是不是想让我走,只是碍于我的请求在可怜我。你是不是烦我了?”
李景山抬头凝视他,缓缓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让你回家会对你比较好,我是不是不该这样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