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璋只身走在禁宫长长的回廊里,只觉心中负重万千,御前办差每一步都要斟酌再三,荣宠和危险总是相辅相成的。
他生来体弱,来日无多,只求寄情山水诗画,逍遥一世。却因缘际会到了这皇城宫墙之中,卷入波谲云诡里。
一想到日后肩负一国之君的安危,他就觉沉重难行,连带着隐隐叫嚣的胸腔更加的疼痛。
他忍着喉咙中涌出的腥甜,暗忖:只希望今年的冬来得晚一些,他的寒疾可以轻一些。
杜月璋走在路上,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出晋宫。
杜月璋抬头一瞧,心猛然抽搐了几下,这不是……
他强撑着身子,等到那辆马车越行越近。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夫掀开窗帘对着杜月璋喊道:“你不在长春宫当值,你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上来。”
杜月璋连忙跑过去,弯腰钻进了马车里。
车厢布置奢华,装饰华丽的金漆雕花软榻上斜倚着一名俊朗英挺的青年,他身材修长,穿着墨蓝色的锦衣,衬托出他健硕的身躯,一头墨黑色短发柔顺乌亮,眉毛飞扬入鬓。
杜月璋低下头,恭敬行礼:“参见陛下。”
李景山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掠过他略显疲惫的脸色,问道:“不是叫你在宫外候着吗?在这傻愣着做什么?害朕一通好找。”
杜月璋低着头道:“太后召见,臣才擅离职守,请陛下恕罪。”
李景山闻言挑了挑眉:“太后召见你,可是说了什么吗?你一一告诉朕。”
杜月璋微愣片刻,抬眸看向高处的男人,轻缓应道:“回禀陛下,太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臣安守本分,好好当差。”
李景山听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很快又被兴奋取代,连忙追问:“真的是这样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吗?”
杜月璋不知道李景山想得到怎样的答案,有些手足无措,未免纠缠他扯开话题。
“不知陛下深夜出宫,所为何事?”
李景山收敛起喜悦的神色,正了正衣襟,语气肃穆:“朕问你的你不答,你反倒问起朕来。”
本来只是脱身之举,没想到会惹怒李景山,杜月璋连忙道:“臣失言了,陛下恕罪。”
李景山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你很怕朕吗?”
杜月璋诚实的摇了摇头:“臣没有怕您。”
李景山哼笑一声:“那就老老实实回答朕!”
杜月璋垂着脑袋不再吭声,李景山皱起眉心,沉思片刻,突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抬头看着朕。”
杜月璋被迫仰起头。
李景山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杜月璋抿紧嘴唇,沉默不语。
“朕叫你抬头看着朕!”李景山加重语气强调。
杜月璋不敢违抗,只能慢吞吞抬起头和他对视。
两人四目相接,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不满和愤怒。
“你究竟在想什么?朕问你话呢!”
“臣……”杜月璋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愣了一会,李景山的情绪随着车帘放下,被隐在黑暗里,他壮着胆子道:“太后对陛下关怀备至,臣以为陛下不该有所猜忌。”
李景山忽然松了禁锢他的手,声音更加冰冷。
“谁告诉你朕猜忌太后?”
杜月璋躬身道:“臣有罪不该擅自揣测圣意。”
李景山看了看杜月璋谦卑的模样,感到烦躁异常,嘲讽道:“真不知你这份卑躬屈膝的模样下,装着几分尊敬,若朕不是皇帝你还会这般俯首称臣吗?”
当然不会!
杜月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这位少年君主在他心中构建出的圣明已经所剩无几,有的只是喜怒无常,圣心难测。
可身份差距不允许他说真话,他只好将身子俯得更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起伏。
“陛下只能是陛下,臣永远只是臣,臣对陛下只有尊敬。”
李景山似笑非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总是畏畏缩缩的?”
杜月璋咬紧牙关,不敢辩驳,他的确不太适合站在李景山跟前说话。
李景山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他松开手道:“算了,希望你是个言行一致的人,不然你待在朕的身边会很危险。”
杜月璋不懂李景山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低沉的嗓音道:“陛下,到了
李景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杜月璋道:“你随朕来。”
“是。”杜月璋低声回道,亦步亦趋的跟上李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