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对沈玉荷的事确实上心了。
他第二天一早就赶去县衙找言知县说这件事情，求他务必严惩歹徒。
言若风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一言不发。
他当然也希望能尽快惩戒凶徒，但大胤朝定罪需要一步步地走个流程。
所以，再快也没那么快。
昨日长宁县衙按正规程序，把周八斤拎到大堂上又提审了一遍。
怂有怂的好处，那就是只要县衙略施威严，周八斤就立马招得很痛快、很彻底。
这次供出了更多的人，包括他娘孙婆子。
事情原委也大概搞清楚了，孙婆子让他偷走沈举人闺女后，立马赶去县城卖给城东柳儿胡同的那家“怡红院”。
怡红院除了经营那些破事外，还经常搞买卖娃娃的地下勾当，肮脏得很。
买过去的孩子，长得好看的入勾栏，长得普通的当杂役。
孙婆子早就跟怡红院打好了招呼，把沈玉荷的颜值一顿猛夸。
夸得管事的一阵激动，直呼到时要把这个女娃当作头牌来培养……
无语至极。
当时言若风气得青筋暴起，直呼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妇人。
接下来还要进行第二轮审问。
言若风特意派人去西坡村把林氏几人请来旁观，李员外也受邀观审。
“威……武……威……武……”
这次与周八斤一同押上来的，还有孙九娘。
孙婆子被官差反手押着，两腮鼓鼓囔囔的，一脸不服气。
她一看见跪在前面的儿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个王八羔子，敢卖你老子，早晚让雷劈死！”
周八斤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身上隐约有些伤痕。
他低垂着头，表情木然地听他娘在旁边撒泼。
孙婆子还不消停，对着周八斤继续大声吆喝：“你让人把我抓起来，看谁以后替你养儿子，哼！”
本来周八斤任由他娘骂骂咧咧，没打算还嘴。
但一听他娘提到自己儿子，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他那儿子……那还是儿子吗，简直就是个坏蛋，年纪轻轻偷蒙拐骗哪样不会？！
还不都是自己那个混蛋娘教的！
自己一直辛辛苦苦在外老实打零工供他们祖孙俩吃喝，有过半句怨言吗？
就连这次偷沈举人的闺女，也是为了替他娘出口气而已。
他娘不但不领情，居然还在这里破口大骂，简直是个疯婆子。
这下周八斤也不客气了，直接和他娘互咬起来，拼命把罪名往对方身上推，直接惊呆一众人。
言若风及时命人制止了他们……再听他们吵下去，耳朵都要聋了。
林氏夹在人群里，气得牙痒痒。
尤其听说他们打算将自己宝贝闺女卖去那种地方……当场就想冲过去扇娘俩耳光。
好在忍住了。
观审的人群里有不少都认识孙婆子，他们当场伸手指头戳着她骂。
都是孙婆子祖孙俩以前干过的一些混蛋事，什么偷过东家的鸡啦，砸过西家的菜摊子啦，往南家的水缸里倒过尿壶啦……
恶心事平时没少干，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不过众人万万没想到，孙婆子最后居然干出了偷孩子这种事儿，而且偷的还是沈举人的娃。
简直胆大包天。
简直不要命。
简直该死。
李员外在一旁听完这场审问，心里也感触良多。
乡风建设真是任重道远啊。
一通审讯下来，都不用言若风费什么劲儿，娘俩自己就在互相撕扯中把拐卖事实供了个底朝天。
真?省事。
怡红院的地下勾当还需要进一步收集证据，言若风当即安排妥了前去调查的人手。
到时一经查实，就会下令立马关停怡红院，并把管事的捉拿归案。
当然这都是后话。
言若风审完后下令先把孙婆子和周八斤关押在大牢，等择日再对他们宣判。
沈家众人感慨不已。
林氏万万没想到自己当日在县城的一场厮打，竟然愈演愈烈到这个程度。
先是闺女被偷，然后贼人入狱，再然后又扯出了地下孩童拐卖大案。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这下有不少娃就能免遭不幸了。
闺女真是个福星。
……
两日后，殿试放榜日。
参加殿试的贡士们一大早就从宫门进入来到大殿前列队等候。
过了一会儿，要正式举行放榜前的“传胪”仪式了。
读卷官在御前按皇上钦定的前三名依次拆卷，然后在早已写好二三甲进士的皇榜上填入一甲这三个幸运儿，随后由官员在皇榜上盖上大印。
鼓乐齐鸣，鞭炮震天。
翰林院官捧着卷好的皇榜，在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中缓步来到奉天殿等候。
沈砚秋在殿外注视着这一幕，内心澎湃不已。
紧接着皇帝由导驾官引导着也来到了奉天殿，文武百官按常朝侍立，传胪开始。
沈砚秋等一众贡士早已在殿外丹墀两边拜位上肃立。
众人目光都直直地投向大殿，露出紧张或期待的神情。
执事官将放有黄榜的榜案在丹墀御道上放定后，众贡士随即跪下。
随后传制官开始高声宣读：“大胤朝于今年三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
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
一甲第三名，南州府贡士，沈砚秋。
……
沈砚秋脑子一下子空白了，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刚才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随后传制官念的字他一个也没听清，一系列仪式也都变成了照本宣科，感觉整个人都是木的。
仪式结束后，执事官捧着皇榜，把它张贴在了大殿门外，之后大家就可以随意观榜了。
金榜题名。
沈砚秋是今朝的探花郎。
当朝状元据说是个老举人，听说他是考了很多年才达到如此成就，整个人激动地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榜眼好像是官宦家庭出身，有点背景和来头，人看着不是很机灵……沈砚秋也不知道有没有内幕。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不过自己能位列一甲，已经很满足了。
自己倒不是非要在意这些功名，而是有了这些功名……以后才能更方便为百姓做一些事情。
沈砚秋从来不只想做一个酸唧唧的读书人，而是想成为一名造福百姓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