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拓一脸喜气地坐在那桌，悠闲地喝起了茶。
但其他人貌似更紧张了。
这感觉好比考场上一旦有人提前交了卷，那剩余的人立马就开始慌了……
有三五个人甚至开始喘起了粗气，给人一种忐忑到快要窒息的感觉。
沈砚秋轻轻抿了口桌上的清茶，脸上的表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等呗，还能咋滴。
没过多久，街上又有一阵喇叭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大家屏气凝神，期待奇迹发生。
呃……然而喇叭声和喧闹声太不懂事，竟在距离客栈仅一个路口的时候突然拐了弯，转而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众人一个个像瘪了肚的蹴鞠，一下子泄了气。
贡院送喜报的队伍陆续出发，街上的唢呐声渐渐多了起来，以至于大家无法再辨别出声音行进的具体方向，只能任由它们在耳边聒噪地乱叫。
有人甚至捂上了耳朵。
终于，又有一队报喜队伍停到了客栈门口。
众人正襟危坐，等待命运的眷顾。
客栈老板眼神一挑，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
“恭喜句州府举子张恒大老爷高中会试第十七名，恭喜张老爷了！”
报录人一声高嗓，引得众人浑身一震。
“竟然高中第十七名，太厉害了！”
“佩服啊，佩服！”
“恭喜张兄！”
……
众人脸上的羡慕掩饰不住，纷纷起身向张恒拱手道贺。
“谢谢大家，同喜同喜！”
张恒向大家礼貌地回礼，给报子赠送红包后也被老板引到了正中央那桌。
沈砚秋偷偷瞄了眼这位叫张恒的举子，不由在心中暗暗佩服。
他和这人平时用餐时经常会遇到，偶尔也会点头打个招呼。
张恒平时看起来总是病怏怏的，经常咳嗽起来半天不停歇，府上进京来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人就有三四位。
就这副破锣身板，竟也能高中会试第十七名，确实是令人敬佩。
沈砚秋不自觉地向张恒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张恒微笑着回应了过来。
大街上此起彼伏的报喜声搅得人心烦乱。
按这报喜的速度和频率，榜单上的人应该也剩不下几个了。
如意客栈接连出了两位贡士，让在座的举子都感到压力倍增。
有人不堪内心煎熬，甚至直接命令下人在这儿等消息，他自己一个人跑回屋睡觉去了。
沈砚秋不慌是假的。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骂阿宝一句，埋怨他为啥半天还不回来。
沈砚秋扭头看看那个肥头大耳的冯文拓，以及一脸病色的张恒，默默安慰自己：再怎么着……应该也不至于比他们差吧？
呃……沈砚秋是懂精神胜利法的。
“老爷！您……您……我……我……”
正当沈砚秋的淡定人设几乎要崩了的时候，阿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还没等他把话说清楚，一队报喜队伍紧随其后。
“呜呜呜……咕咕……啊啊biubiubiu……乌里哇啦……”
“咚咚咚！咚咚咚！”
唢呐声伴着敲锣打鼓声在客栈门口响个不停，同时还有十来个冲天喜炮腾空的声音。
那声音响得，根本听不见人们的谈话声。
过了一会儿，声音戛然而止。
此时客栈内外围满了人，客栈内的气氛一下子冲到顶峰。
报子笑得合不拢嘴，在现场的举子间扫视了一遍，随即大声吆喝道：
“恭喜南州府举子沈砚秋大老爷高中会试……第三名……恭喜沈老爷了！”
“恭喜沈老爷，贺喜沈老爷啊！”
沈砚秋脑子嗡得一声，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会试第三名……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殿试中，若无意外，位列一甲几乎没有悬念。
甚至被圣上钦点成状元……也完全有这个可能。
现场顿时安静得可怕。
阿宝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老爷，您真的高中了，哈哈哈！怪我路上耽搁太久，没能及时和您汇报这个好消息。”
沈砚秋朝他笑笑，摆摆手不再计较。
半晌，张恒第一个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
“恭喜沈兄！平时就觉得您绝非等闲之辈，今日果真如我所料，您的才学实在令在下佩服！”
冯文拓也识趣地站起身，擎着大胖身子躬身作揖：“冯某也钦佩之极，您乃是我辈楷模啊！”
在座的其他举子也陆续起身祝贺，但与祝贺前两位相比，他们脸上的表情明显更加不自然起来。
羡慕嫉妒恨，人之常情嘛，沈砚秋可以理解。
“谢谢诸位！同喜同喜，祝各位也能金榜题名！”沈砚秋礼貌地回应大家。
“恭喜沈老爷，您以后要不得了啦！”
报子堆着笑脸又恭喜了一遍，门外的喇叭也跟着又吹了一遍。
沈砚秋从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挨个抛给了报喜的这伙人，笑着说：
“诸位报喜有功，小小红包不成敬意。”
为首的报子拿到红包后用手轻轻掂了掂，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多谢沈老爷赏赐，恭喜啦！小人这就告退了。”
送走报录人后，客栈的老板扑通一下跪倒在沈砚秋面前，十分惶恐地说：
“沈大老爷，这些天小店招待不周，还请您多多见谅！”
阿宝斜眼瞅了下老板，撅着嘴鄙视道：“嘁——”
“真像个小哈巴狗。”
沈砚秋赶紧扶起老板，不好意思道：“您不必这样，快快请起。”
老板点头哈腰地起身，赶快把沈砚秋也请到了正中央那桌。
众人又继续等了一会儿，直到大街上的报喜声完全散去，客栈里再也没有传来新的喜讯。
其余举子一脸丧气，个个耷拉着头，像丧尸一般朝楼上走去。
回屋收拾行李，哪来的回哪去。
如意客栈的老板感觉自己撞了大运，往年自家客栈从没出过一个高中的举人，今年竟然一连来了三个。
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他宣布中午大摆宴席，用上本店最好的饭菜和藏酒，盛情款待客栈里住的所有举子及其家眷。
开席时，沈砚秋等人坐在上首桌前，顿时成为全场的焦点。
众人轮番向他们敬酒道贺，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下午，沈砚秋到礼部取回了正式文书，接下来就要着手准备三月十五日的殿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