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在工作室忙碌不出来,刘老太太不说话,张硕夏青青就只能听大眼男滔滔不绝的讲述。
原来大眼男是一个大学的图书馆馆长,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
最近几年,他爱上了古玩,甚至到了着迷的程度。
“古玩,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是民族之瑰宝,它传承着我们的历史与文化。我辈之人,应当为保护祖国的文化遗产贡献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
张硕被这人慷慨激昂的演说震撼到了,市里这些文化人觉悟都这么高的吗?
“徐馆长,听您这意思,是要把这宝贝捐赠给国家?”
徐馆长一下被问愣了,大眼睛眨呀眨,
“啊不不不,张同志你误会了,这宝贝我们自己保护起来,也是属于对国家做出的一份贡献,不一定要捐赠出去的。”
捐赠出去?开什么玩笑?自己全部的家底都赌这一个宝贝上了,怎么可能捐出去?
张硕恍然,就说嘛,这人还有不自私的?
大道理说的一套一套,好像他就是正义的使者,光明的化身,结果还不是为了个人的私利,去占朋友的便宜?
“您说的对,说的好,当我辈之楷模,学习的榜样。”
“呵呵,不敢当,以后咱们藏友之间多交流。你们要有啥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虽然也不是特别专业,但比你们这些外行还是强上一些的。”
“你们聊什么聊的这么投机?”刘老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哎,刘老,您终于出来了,我有事求您来了。”
见到刘老,徐馆长拿出了他更大的热情起身去迎接,
“咦,您手里拿的什么?”
刘老小心保护着手里的宝剑,这年代,这么完整的青铜器可不多了。
“张硕,你看!”
之前铜剑上大片的锈斑已经减少很多,原来平滑干净的部分,变得更加平滑。
“家里工具不全,目前只能修复到这个程度了。”
能做到这样,张硕已经非常感激,“谢谢刘老,您辛苦了。”
刘老摆手,“这是个好物件,目前我能断定是辽代的,至于具体是谁用的,还有待考证。你……”
停顿片刻,刘老才问道:
“你有没有出手的打算?”
“这个东西能值多少钱?”不等张硕回话,徐馆长先问了出来,那俩大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盯着刘老,情深的期盼,这东西能贵着一些。
这样,他的鱼洗盆就能更贵了。
见张硕和夏青青同样询问的眼神,刘老叹了口气,
“说实话,在我心中,它是无价的。如果非要给定个价格……,五万吧。这是我能出到的价格。有些人应该会比我出的更高一些。”
刘老说的若有所指,显然,他也认识杜涵军,知道他能给出更高的价格。可五万块,基本是他全部的身家了。
五万块?
张硕没有回话,他现在不缺钱,五万块没有卖的意义,不如先放家里放着。
徐馆长默默在心里计算,一个辽代的破剑五万块,那自己汉代的鱼洗盆得值多少钱?
“刘老,昨天我买了个物件,还得麻烦您帮我掌掌眼,我之前查过了,这就是早时候赫赫有名的鱼洗盆。”
“噢?鱼洗?”
“对,揉搓双耳,它能喷水,我给您演示一下?”
刘老摆手,“我先看看东西。”
刘老很讲究,先把铜剑还给张硕,物归原主后,才转身去看徐馆长的东西。
只一眼,他就默默叹了口气,常年接触这些东西,基本一眼就能定出真假。
可他是个严谨之人,还是拿起鱼洗盆里外上下仔细察看,
“这东西你在哪收的?”
“一个朋友手里,我是好说歹说,又求又卖人情的,他才五万块让给我。”
“怎么样?刘老,这能算得上国宝吗?”
徐馆长紧张的盯着刘老的神情变化。
他今天来,就是来求刘老一句话的,如果刘老说这东西是真的,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那这鱼洗盆将身价倍增,卖出五十万一百万都有可能。
轻轻把东西放回原位,刘老才说道:
“这东西不真!”
古玩行里没有假货一说,有人会说这东西看不好,直接一些的人就会说,不真!不真就是假的意思。
只这么一瞬间,徐馆长已经由原来的笑脸变成了猪肝色。
“怎么可能不真?我查的真真的,您看,这本有关于鱼洗记载的书我都带来了。”
徐馆长迫不及待的把之前他查的资料拿出来给刘老看。
五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买东西之前他当然会慎之又慎,如果不敢确定百分之百真,他怎么可能把半辈子的身家全部压进去?
刘老不看资料,把张硕的青铜剑和鱼洗盆摆在一起,
“辨别青铜器真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皮壳,辨锈色。咱先说皮壳。你看这把青铜剑,几百年的历史变迁,在这把青铜剑身上也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而你这个几千年的青铜器,却保存这么完好。”
见徐馆长要反驳,刘老伸手阻止,示意等他说完,
“当然,我并不是说保存完好就一定不真,咱们看看这锈斑,他这青铜剑的锈斑已经深可见骨,而你这个,只是表面一层。显然这锈是有人后做上去的。”
“不可能!红斑绿锈,我查看的真真的。”
刘老无奈,在柜子中找出酒精,用棉球擦了上去。只是轻轻几下,鱼洗盆上的绿锈就被擦下来一层,而被擦洗的部分则光滑如新。
“看见了吧,你这上面的绿锈是后上的。其实你这个做旧的手法挺低劣的,有那高手给青铜器做旧,都是用驴尿浸泡,再放到土里掩埋上一两年,那样的青铜器,很多高手都会被蒙骗过去。”
“不,不会的,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
徐馆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相信自己打了眼。
刘老摇头,最近两年这种事越发的多了。
见到有些封魔的徐馆长,夏青青好心建议,
“这东西能退吗?”
“退?对,还可以退掉。”
说着,徐馆长收起鱼洗盆就准备走,可走到一半,他的脚步又顿住了。
回想之前在朋友家的经过。
朋友说什么也不卖给自己,可自己死气白列抢着要买的。走的时候还喊过话,这东西是赔是赚以后都是自己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是怕赚了钱被他分去。
可他又是怎么想的呢?在笑自己是个大傻B吗?
徐馆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渐渐的,咬牙切齿,仿佛要吃了谁一般。
张硕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这东西不真他早有预感,赵五金那天编的故事本身就漏洞百出。现在好了,经过几次转手,终于来到真正的行家手里。
刘老本想出言安慰几句,谁知道徐馆长转回身,又露出一个笑脸,对着刘老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刘老,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情?”
刘老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脸色由之前的和善变成了冷峻,
“什么事,你说。”
“能不能……
能不能麻烦您别把今天鱼洗盆的事情说出去?”
果然!
“徐有信,你想做什么?”
“呵呵,刘老,您别误会,这个事吧,我办的有点丢人,我怕说出去被人笑话,就想拜托您帮我保密,要不然以后我真是没脸出去见人了。”
虽然他这么解释,可刘老和张硕都知道,这徐馆长是想把东西拿回去再卖给别人,这样还能减少一些损失。
张硕倒觉得没什么,从自己开始,到陈诚,到这徐馆长,大家为什么会买这个东西?还不是为了赚钱?
自己为了赚那两千五百块,把东西卖给陈诚。
陈诚明知道这东西价值几万,却在自己这里几千块买走。
这徐馆长明知道这东西要是真的,价值最少几十万,却在朋友手里五万块买回来。
张硕现在理解了,古玩行为什么会有一个不退货的规矩。
来玩古玩,大家凭知识和眼力说话,买真了,你赚着。买赔了,你也得认着。赚的起,你就得赔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