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接受问话的是第三起撞人火车的当班司机。
“我才跟着师傅上班四个月,虽然从很多老师傅嘴里都听说过火车撞死人的事情,但我没有经历过,所以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没有经验,但我师傅感觉到颠簸的时候对我说,撞人了。
我当时紧张地要命,我师傅说我们是合规的,不要紧张。
我和师傅下车查看,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师傅用手电筒照着,我趴到车底,车底挂着半条腿,还有些带着血的头发,我被吓傻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我师傅让我回车上等着,他和另一个同事,把车底的残肢拽出来放到路边,然后打了电话报告了事故情况。
退勤前我师傅怕我害怕,他一个人打扫冲洗了车。
后来我师傅找我聊天,给我心理疏导,说这种情况是没办法的,说句玩笑话,以前的火车司机谁没压死过个人。
我问师傅万一死者家属不依不饶要赔偿呢?
师傅说‘铁路有专门部门管这些纠纷,不用我们出面。
曾经有过家属开口要十几万赔偿的,双方上了法庭。
法庭最后宣布,死者违法进入铁路封闭路段,并与行驶中的列车相撞,死者要承担事故的主要责任。
然后我们单位出了几千,属于人道主义援助。
这几千也不是我出,是单位出。’
后来师傅带着我重返现场,我看到铁轨上依然有冻住的血肉。
师傅用铁锹铲,我在旁边吐。
我还是不放心,就怕有事。
我师傅说出事的地段属于弯道处,加上雨雪天气视觉受限,死者盖着白色被子,在被雪覆盖的铁轨上难以发现。
别说难以发现,就是发现了,灯光照到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警察同志,这就是所有经过细节。”
题安问:“死者身上盖着白色被子?”
司机说:“是,事后处理结果中提到了。”
这时铁路警察对题安说:“其他三名司机的笔录记录和这三名的一致。
我们查了车上监控、制动装置,和六名司机的陈述一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疑情况是死者的衣服和盖着的被子。
因为事后捡拾尸块和残破衣物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三名死者穿着是一模一样的,包括鞋子。
死时所盖的被子颜色材质也是一模一样的。
残肢上几名死者的指甲,都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铁路警察给题安看照片。
“您看,这些是现场的图片。
根据尸块上附着的衣物,能证明三人穿着统一。
我们捡到的鞋子款式颜色都一样。
这些足以说明三人的死不是单独的事件,而是同一起事件。
这三个人为什么要统一着装,选择半夜在铁路上被火车撞死?
他们为什么都要身盖白色被子?
他们躺在铁轨上的时候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是否是群体自杀事件?
是否有他杀伪装成自杀,或意外的嫌疑?
这样分析下来,这三起事件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很可疑。
于是我们领导决定上报刑警队来调查是否涉及刑事案件。”
铁路警察给题安看照片,“这是现场图片,这条铁路从一块农田中间穿过,农田的那边是污水处理厂,出事的地点正好在弯道过后。司机的视觉受限。即使看到铁轨有人也刹不住。
我们勘察现场的时候,线索根本无从查起,翰兴这个月一直断断续续地下雪,铁路周围即使有脚印轮胎印什么的,全被一片白茫茫大雪盖住。”
殡仪馆。
林姐面对着残肢说:“确实是静态碾压伤,还有少量挫裂伤。
死者呈仰卧状。
三名死者均为女性。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六四之间。
年龄均在二十八岁到三十二岁之间。
三名死者的头颅和四肢离断。
创面有黑色油污贴附,创口对位良好,创缘比较整齐,行驶的列车带动部分人体组织移位。
但躯干和四肢没有出现生前碾压肌肉痉挛形成的伸展状强直姿势,缺少生活反应,属于反常尸体现象。
这三名死者应该不是由火车撞击碾压致死的。”
题安说:“有一种可能,是她们躺在铁轨上用某种手段自尽,然后死后遭受到火车碾压。
一个人如果想自杀,为什么要先死,再受火车碾压,有点说不通。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躺在铁轨上的时候,已经处于死亡状态,有人利用火车的强大撞击和碾压力毁尸灭迹。”
林姐说:“想自杀的人,死就到顶了,为什么要死两次?确实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题安问:“有性侵痕迹吗?”
林姐说:“没有性侵痕迹。”
题安看着半张脸上的睫毛,“是不是这些女孩们都化妆了?”
林姐用镊子将假睫毛夹了下来,“是,画了比较浓的妆,脸上也擦了粉饼和腮红。还涂了指甲油。”
题安说:“最好能确定DNA信息确定死者身份。
还有就是需要确定一下她们的死因。”
林姐说:“好的,我将尸块拉回法医鉴定中心做进一步解剖。”
题安和叶行之到了事发路段进行现场勘察。
通向铁轨所有的痕迹被厚厚的雪覆盖。
题安和叶行之走到了死者所躺的位置,题安蹲下来看,他说:“没有蹬踏痕迹,说明死者被放上铁轨的时候没有反应,已经处于昏迷或死亡的状态。”
叶行之说:“可是很奇怪,为什么无论是死者身上,衣物上,覆盖的被子上,包括现场都没有拖拽痕迹?
凶手是怎么将死者尸体移动到了铁轨上?”
题安说:“也许是背着,也许是抱着,如果是这样的话,抛尸的人应该是个男性,否则力气不会这么大。
还有这里地处偏僻,如果抛尸,凶手一定有交通工具运输尸体。”
叶行之说:“凶手应该提前充分了解了翰兴的天气,他算准了时间,好让积雪完全覆盖自己的痕迹,不留下一点痕迹。
出事的三天晚上都是下了一整夜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