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洞穴中,齐望被背后的枪口戳着走了几分钟。
前方突然亮了起来,接着一直环绕在左右的岩石也消失了,刺眼的光芒笼罩了齐望,他不由自主地用被束缚的两只手臂遮住了眼睛。
明明之前安静得让人耳朵都疼了,现在他的耳中却突然传来了人们的嘈杂声。
过了片刻,齐望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放下遮住视线的手臂后,眼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景象。
“这是要做什么……”
洞窟的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面有很多人。
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他曾经见过几次的面孔。不仅有警卫队员,还有村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卫队失控了,搞出了什么乱子,总不能是村里的所有居民都参与了齐望的绑架吧?
齐望被带到他们面前,人群的声音瞬间停止了。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双手被绑住的齐望。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注视齐望的人群中看不到姜可可、晚晚和捷琳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解释一下吗?”
“喂,按住他!谁去把注射器拿来!”
突然,一直站在齐望背后的警卫队员抓住他的双手,紧紧地按住齐望。
齐望不停地挥动着双手,用力踹着地面,他们却完全没有要解放他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个拿着注射器走近的男人进入了齐望的视野。
穿着白大褂的条形码秃头中年男子,应该是在村里诊所工作的医生。
刚来村里的时候,齐望在接受身体检查看身上有没有伤口时见过他。
注射器里面装的,恐怕是麻醉剂什么的吧。
如果被注射了,他就会再次失去意识。
而且大概率,再也不会醒来了。
“开什么玩笑,不管是谁都可以,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就算死也死不瞑目!”
“不要胡闹……不要胡闹哟。”
医生说着,试图把注射器的针头扎进齐望的上臂。
齐望的叫声在岩壁上回响,传遍了整个洞窟,但是村子里的居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齐望。
已经不行了吗,自己的人生到此结束了吗?
四个月以来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现在终于轮到梦醒的时候了吗?
但这不是梦,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万事休矣。
“等等,让我来实现他的愿望吧。”
洞穴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突然这么说着,慢慢走出人群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火种村的代理村长。
冯纪。
他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没有带任何感情,戴着面具般笑容的冯纪站在齐望面前说道。
“对不起,我本来是打算在你沉睡的时候结束一切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都是你安排的吧?”
“没错。”
这句话虽然简短,却蕴藏着足够的信息。
看来从齐望他们来村里的时候,他们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虽然不知道冯纪他们想干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决不会白白让你牺牲,你的死会让很多人得救。”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搬到这里来,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
“……你老是问问题啊。”
“因为你一直没有回答啊!”
村里的居民们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齐望和冯纪的对话。
既不阻止也不煽动,看来据冯纪所说,似乎要为了“必要的事”而牺牲齐望。
回想起来,一切都很不对劲。
特意把写着避难所的牌子放在远离村子的地方,而且轻易接纳了跟着招牌的指引过来的齐望他们。
把齐望他们留在家里,既不让他们走动也不让他们工作。
他对所有的这些都抱有或大或小的疑问,但却没有深究,轻率的结果就是这样,齐望不禁为自己的愚蠢而发笑。
“简单来说就是,接下来你要死了。”
“真直接,那为什么不干脆在我们来村子的时候就杀了我们?那样不是更省事吗?”
“别误会,我们可不是杀人魔,并没有杀人的冲动,也不是贪图你们的东西才杀你的。
而且,我们一开始只是想确认你们能不能和我们在一起。”
原来如此,“我们这边”说的就是这个啊。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现在就给你看吧,喂你,把门打开!”
这句话让齐望注意到人群背后有一扇巨大的铁门。
虽然到处都生锈了,但看起来很坚固的铁门是为了堵住洞窟的尽头而设置的。
当那扇门伴随着沉重的金属摩擦声被打开后,洞穴内立刻响起了野兽的咆哮声。
不,不是野兽。
这声音属于虽是人形却堕落为野兽的,感染者的声音。
“站起来,然后自己亲眼去确认。”
冯纪的这句话让至今紧握着齐望双臂的警卫队员们松开了手。
齐望一瞬间以为这是个逃跑的绝好机会,但警卫队员们一松手,又立刻把枪抵在他背上。
况且还有这么多人在,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齐望向铁门的方向迈出一步后,村子里的居民们后退一步远离了齐望,仿佛像有凶残的狮子正在接近他一样。
在没有阻挡的大厅里,齐望只能一步一步地前进。
不久,刚才还被铁门掩盖的空间的全貌开始明朗起来。
铁门后面的是一个圆形空间,低于地面几米的地方像马戏团里的剧场。
矮了一截的空间周围围着一圈看起来很坚固的栅栏,应该是后来才建的,从下面传来了感染者的咆哮。
天花板上的灯亮了,得以看清全貌,齐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比他现在的位置低了四米左右的空间有二十五平方米的游泳池那么大,那里面有几十个人影。
不,不是人。
那些嘴角淌着带血的口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齐望的家伙,是他这几个星期都没见过的——而且以为以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到的感染者。
感染者们一看到齐望,就一边咆哮着一边踉跄地冲过来。
他们把爪子拍在墙上,想把齐望拖进大厅。
但光熘熘的岩石表面,再加上离头顶的围栏有四米高。
即使是身体能力超过人类的感染者,在没有任何绳索的情况下跳起来,也还抓不住围栏。
其中一名感染者高高跳了起来,用手触碰到了嵌入岩盘中的铁栅栏。
瞬间,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闪光闪过,感染者的身体瞬间剧烈痉挛,重重地摔在地上。
仔细一看,支撑栅栏的铁杆上连接着电线,栅栏上好像有电流通过。
头顶被电流通过的栅栏和岩石包围,即使是感染者们也很难从这个洞底逃出来。
看来这就是他以前洗澡时听到的,感染者咆哮的声音。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把感染者关在这种地方呢?
冯纪好像是警察来着,他应该了解感染者的危险性。
只要有一人被感染,感染就会成倍地扩散。
捕获感染者,是为了做某种实验吗?
不对,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感染者呢?
就算想捕获,也会有被杀死或感染的风险,就算装备了再丰富的枪支武器,也不可能像捕获蟑螂一样捕获无数感染者。
而且就像齐望他们来这个村子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感染者一样,火种村位于偏僻的地方,应该很少有感染者来。
这也是他们迄今为止都没有被感染者发现而存活下来的最大原因,冯纪他们是从哪里抓来这么多感染者的,又是为了什么?
齐望听说这个村子里没有科学家,实际上现在围绕着齐望的人群中也看不到有那种气质的人。
刚才拿着注射器来的那个条形码秃顶医生,好像真的只是个医生。
那么这些感染者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在齐望仰望着一边咆哮一边冲向岩石墙壁的感染者时,齐望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坑底的感染者中,一半左右是儿童,另一半是老人或女性。
那个适合在学校里微笑的少女,现在眼睛和嘴角都流着血,正带着满脸憎恨的表情高声咆哮着。
在她身后,一位年近七旬、步履蹒跚的老头正精神抖擞地朝这边冲来。
如果是在四个月前的话,这种年纪的老人恐怕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但他却因为感染了病毒而恢复了健康,真是讽刺。
坑底几乎没有成年男性感染者,为什么冯纪他们只把小孩和老人的感染者关在这种地方?
不,这些感染者,真的是从外面带过来的吗?
齐望来这个村子时的感想是,为什么村里几乎没有孩子的身影。
邵阳当时告诉齐望,孩子们在城市居民到村子避难的途中被袭击了。
如果受到了感染者的袭击,被袭击的人要么失血过多而死,要么自己也会被感染从而失去理智。齐望一直以为被袭击的孩子们都死了,实际上邵阳也这么说过,但也许并非如此。
“难道……”
齐望明白了,这个村子没有孩子的理由。
其实之前也曾经预料到,但他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疯狂。
像是证实了齐望的预测一般,冯纪指着眼前的感染者再次开口道。
“他们是我们的家人。”
然后冯纪转向齐望,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也将成为他们的饵食。”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