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闷头想了三天,也没想明白她是怎么在宋知韫面前暴露的。
宋知韫这些天嘴角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有事没事就优哉游哉的跟在楚玉身后,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有他在,金月淮这些天都找不到楚玉的人。
更何况,他爹认为,宋知韫找楚玉,一定都是有要事要商量,所以这些天看小胖墩看得极紧,每日课业检查的勤快,也布置得勤快。
金月淮不愿意了。
他迎面撞上宋知韫,总是冷哼一声,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当朝丞相被个小娃娃给讨厌了,宋知韫对此却并没有多少别的感觉,如今一门心思全在楚玉身上,天天追在人屁股后面跑。
钟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楚玉是个有主意的。
她的事情她自己就能拿定主意,根本不需要他这个老头子横插一脚。
宋小子和楚玉能走到哪一步,全看他们俩的造化,他什么都做不了。
横亘在这两人中间的,不止是身份那么简单的。
钟老叹息一声,垂着走路有些酸胀的腿:“我当真是老了哟。”
许多事情于他,已经是力不从心。
他甚至若有所感,他的命数也就到这几年了。
到时候能不能看到楚玉丫头幸福呢?钟老有些感慨。
以后能不能幸福,楚玉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烦得要死。
身后那个小丞相,天天阴魂不散的跟着她,态度软得让人牙痒痒。
她冷落他,他不以为意笑脸相迎;她呵斥他,他细听她数落再同她道歉,给她准备点心赔罪。
天天将军将军的叫,叫得楚玉脑壳子嗡嗡响。
不愧是经历过科考,从千军万马中冲出来的状元郎,其耐心简直可怕!
镇北军们再次探出了八卦的小脑袋。
这个宋丞相……
和他们家将军的关系也这么好吗?走那都跟着,要好的像是一个人似得。
就比如说现在。
楚玉刚从演武场上比划了一套下来,宋知韫及时的递上帕子和水,比一直候在旁边的贺聂都快。
楚玉一抹发辫,他便掏出头绳,细心的将将军散落的头发从新扎好。
楚玉不理他,他就安静的跟在楚玉身后,从不多言。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事事顺从夫君的小媳妇。
身高八尺有余的小媳妇……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啊!
楚玉觉得更加怪异,宋知韫这些天委实是不太正常,天天绕在她身边嘘寒问暖也就算了,昨日里还送了她一个绣样尚可的荷包。
那是宋知韫自己绣的!
楚玉简直惊呆了!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子,亲自绣荷包的!
宋知韫莫不真的是断袖?!
不能啊,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子了,他若真是断袖,也不该是凑到自己面前来大献殷勤啊。
这样下去不行!
楚玉想了又想,还是打算找宋知韫好好聊聊。
她听说宋知韫最近已经在给她纳鞋底了,若是继续听之任之,楚玉总觉得,宋知韫这是往人妻的方向猛冲而去了!
只是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知道自己是女子,就算是不以此为要挟,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啊。
他们俩……这是不是完全反了啊?
她将宋知韫送给自己的荷包还了回去,面色复杂:“宋知韫,以后别做这样的事情了。”
一身白衣胜雪的宋知韫没有接,那一双眸子盯着楚玉,像是要问个彻底:“为什么?是嫌弃不好看吗?”
不好看吗?
其实是好看的,香味也是她喜欢的。
可是……
楚玉深吸一口气,对上宋知韫的眼睛:“宋知韫,别在我身边转了,我没想过嫁人。”
她从未想过嫁人,也从未想过相夫教子。
边关几年,她一直服用药物,如今月事已经不再来,她也找薛医师看过了,是绝了有子嗣的未来了。
“我知道的。”宋知韫的声音也有些沉,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悄悄卷起波澜,却隐而不发,只留下平静的表面,和暗潮汹涌的内里。
楚玉对上他的眼眸,就感觉好像是跌入了能将她整个人包裹住的湖水里。
温柔且坚定。
“我知道的,也没想想过让你嫁给我的。”宋知韫看着眼前人,扬起个笑容,“若组成一个家,必须要男耕女织,你想去耕田,我甘愿为你织布。”
他说得隐晦,却让楚玉一时无言。
宋知韫的意思,是在说若是楚玉想一直维持男子,做男子该干的事,他可以为了她去做女子该做的事……
他这意思……
“我可以嫁入将军府。”宋知韫直言不讳。
五雷轰顶!!!
楚玉总算是被轰了个外焦里嫩,她几次想要张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
“我……你……”
楚玉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抬手扶了扶额头,觉得脑汁都要给她烧干了。
眼下她只有一个想法。
“宋知韫,你疯了。”
当朝丞相,都算不算上入赘,那是要嫁给她当男夫人去了!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楚玉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宋知韫看着楚玉这难以接受的表情,苦笑一声。
他一开始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疯了。
他曾经渴求权势,咬着牙将难啃的书籍嚼烂,硬着头皮将朝中烂账翻清楚,一步一步从最卑贱的奴隶往上爬。
可直到他遇到了那个人——楚玉。
这人当真是奇怪,买他回家,供他读书,教他骑马,送他去天下闻名的明德书院,即便是发现了自己骗了她,没有一点报复,还给了他良民证。
这人看着他的时候,好像是藏着算计的,培养他是为了以后让他为她所用。
可有时候她瞧他,又是真切的,带着欣赏的,是真真切切把他当做一个人来看的。
是她了,这辈子也就是她了。宋知韫曾经认命的这么想。
人生来就这一回,疯一些又怎么了?
于他宋知韫来说,她是这世间唯一一抹亮色,王权富贵又如何,传世嘉名又怎样,皆不及能执手与卿共此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