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泉山庄回来吗,皇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新帝病倒了。
而新帝病倒的第二天,楚玉就被宣召进宫了。
楚玉莫名其妙的皇帝寝宫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才被公公带进去见到新帝。
这熟悉的闭门羹,让楚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见到皇帝的第一眼,他就把床上的枕头向他丢了过来。
楚玉侧身躲开,气得彭煊灼指着他胸膛不断起伏:“楚玉,你还敢躲!你如今当真是能耐啊!”
楚玉回想了一遍自己最近都做了什么,确定并没有什么混账事之后,依旧老神在在的站定:“陛下恕罪,末将不知何罪之有?”
彭煊灼被气得胸闷,抬手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满脸愤懑:“你祸害朕最信任的大臣还不够,连公主你也是不放过啊!”
“楚玉,你在温泉山庄给朕的妹妹说了什么?啊?她昨天回来硬是要嫁给你,你都,你都那样了……你还想着娶公主吗!?”
彭煊灼昨天简直是要被气死了,他从小捧在手里长大的盈玉,兴冲冲的跑过来给他端茶倒水,一问才知道,这小妮子想着要嫁给楚玉呢!
若是楚玉刚回来那时候,彭煊灼还会高高兴兴的应了,毕竟楚玉他是曾经宁康侯世子,如今的护国大将军,无论能力品行,那都是说得过去的顶顶豪杰。
可如今知道了楚玉的癖好,他哪里愿意自家妹妹往火坑里跳啊!
更别说他还听说几个月前他的宋丞相就已经被抓进了将军府,对外说是疗伤,谁知道楚玉将人困在将军府是干什么的。
他赐下的温泉庄子,楚玉第一时间就带着宋知韫去了。
小皇帝悔啊,后悔当初自己为了关切宋丞相,让他回家修养,这一养,就是小半年的不见啊。
所以昨天在盈玉提出这个请求之后,彭煊灼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她。
盈玉公主闹了一场,最后是哭着跑走的。
彭煊灼怄死了,晚餐一点没碰,第二天便病倒了。
罪魁祸首楚玉满头问号,不知道小皇帝对她这气是从何而来,只能垂头受着数落,但表情不见一点愧疚。
彭煊灼看着楚玉那一副,你就是想骂我,你官大我不和你争论,就顺着你吧的表情,更气了。
“朕就这样开诚布公的问你一次,你想娶公主吗?”
楚玉看向坐在床榻上的彭煊灼,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想。”
拒绝的干脆而利索,回想自家妹妹那殷殷的哀求,彭煊灼觉得更郁闷了。
他对着人挥挥手,一脸的不耐烦:“滚滚滚,看见你就烦,回去吧。”
楚玉抿唇走了,心中对小皇帝的莫名其妙又加深了一层。
说宣召她入宫的也是小皇帝,说看见她烦的又是小皇帝,莫名其妙对她发了一通脾气,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就将她赶出宫了。
这京都……怎么都是些奇怪的人。
楚玉走出宫门之后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决定捡日不如撞日,今天她就去寺庙里拜拜。
楚玉的马车一路到了京郊最富盛名的盛灵寺,这寺庙日日香火不断,京都城里的人,周围距离不远的村落城镇,遇到了事情都会来拜拜神明。
僧人接待了楚玉,楚玉拜过菩萨之后,从怀里掏出了她在北境刻上战友名字的菩提珠交给了大师。
那僧人看着这别开生面的珠子,对着楚玉行了一礼,带着她去了后堂。
后堂是这些和尚平日里生活的地方,有一身披袈裟的老者正做在堂前抄诵经文。
小和尚将楚玉带到袈裟长者身旁,便退了下去。
老和尚抄完一篇,才从蒲团上站起,对着楚玉行礼:“施主久等。”
楚玉轻笑:“若是这点时间都等不得,那我便不是求大师帮忙的心诚之人了。”
老和尚呵呵笑了两声,拿起楚玉那一个个菩提珠端详了片刻。
“施主可是从北境来?”
楚玉耸肩默认。
“石上留名,乃是北境人的习惯,但是像施主这样刻在菩提珠上的,老衲还是头次一次见。”
老和尚翻动着珠子,像是在仔细辨认上面的名字:“想来这上面所刻之人,应当也不是什么平凡人物。”
楚玉颔首:“这次来找大师,就是想大师为这几个菩提珠超度超度,算不得什么好珠子,却也算是圆了我一个念想。”
楚玉微敛着眼眸,菩提珠在北境有着平安祝福的意味,楚玉将她曾记住的名字刻在上面,也不过是个祈福,是留在身边的念想。
就像是有这些名字,那些曾陨落在血色战场上的人,都会有好结局。
其实他们这些同死亡日日打交道的人才知道,所谓石上留名,都只是缓解生者之痛的仪式而已,人死不能俯身,星落不能再明,一切都只是生者妄念。
大师轻笑两声:“人生来就是因为念想活着,寺庙里的香火客,都是为了念想而祈福,施主是通透之人,是清醒之人,也是糊涂之人。”
楚玉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和尚将珠子穿成了手捻交给了楚玉,楚玉谢过大师之后,独自回了将军府。
耳边没有没有宋知韫的读书声,没有陈二妹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全都安静下来之后, 她就忍不住回想曾经的战场。
一次次血肉淋漓的画面,一场场分毫之差的战役。
扒开了,说明了,战争所见,皆是悲痛。
经历过一次,楚玉便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所以她必须要狠,要让那些想要侵略大乾的人好好掂量掂量,有那个胆来,是否有那个胆打!
可战争于她,只有失去。
楚玉敛下眸子,收敛起所有的情绪。
手中菩提佛捻一颗接着一颗的被她数过,像是在清点倒在战场上的镇北军,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
重来一世,她甚是幸运,每一场战役都是胜利结尾,甚至就结局而言,镇北军剩余的数量比起前世多了一倍不止。
可是那佛捻越转,楚玉心中越是悲凉。
这一世的所有当真都是真实的吗?
当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时候,楚玉就开始后怕,她怕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临死前的走马灯,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马车停止了行动,轿帘被拉开,灯笼的光晕从外面传进来,照亮冰冷的车厢。
宋知韫手里提着一盏灯,就这样站在将军府门口,看到楚玉之后面上化开一个笑容:“回来了啊。”
就是那一刻,楚玉感觉浑身的温度又回来了。
她也回了宋知韫一个笑容,轻声嗯道:“嗯,饿了,回家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