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
贺聂的声音传来，他划得迅速，没一会儿就到了楚玉近前。
此时暮色已至，贺聂提着手上的油灯照亮了这一片。
他将楚玉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状态良好之后，才缓缓松出一口气，脑袋耷拉下来，有些恹恹的：“世子，你这样孤身犯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回去之后我也会被扒掉一层皮的。”
贺聂不是在开玩笑。
楚玉现在可是他们镇北军大将军唯一的独苗苗，多少镇北军心中的信仰延续，若是真折在这里了，他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莫要贫嘴了，你且来看。”楚玉接过他手上的灯，往自己的船上一放，照出了船舱里翠儿的身影。
此时的翠儿，已经不见了憔悴的神色，看上去倒是精神不少，坐在船舱里对着外面的贺聂行礼：“贺聂大人。”
贺聂瞪大了眼睛，将翠儿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指着她：“你…你不是得了海难病了吗？”
他救过不少得了海难病的灾民，期初还没人把这当回事，但口吐白沫，倒地抽搐的人越来越多，最严重的一次，竟是一船的人三分之二人都是如此，都没到大船之上，全都惨死在了搜救的船上。
海难病的名号越传越凶，直到最后，船上出现一个，便把人投入水中以绝后患。
他还从未见过白日里患了海难病，晚上就能好的！
“这……这……”
贺聂突然惊悚的看向自家世子。
世子连海难病都能医治，莫非真是神仙转世不成？！
他们世子小时候就力大如牛，惊人得紧。
……
贺聂的神思已经神游天外，楚玉轻咳一声，将他从天马行空的思维中拉了回来。
“这海难病来的蹊跷，我怀疑是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
楚玉从江南岸边一路往这里而行，还是第一次听见海难病的名字，且问了翠儿许多，大约明白他们在受灾之前并没有人得了这怪病，大部分都是在登船之后才染上的。
这可就怪了，官家救人的画舫，未登上之时尚且健康，登上之后频发海难病，莫不是这搜救船受了诅咒？
楚玉在看到来信的时候，灵光一闪，抓住了其中关窍。
“有人故意在散播恐慌。”
楚玉凝视贺聂双眸：“最近韩迄韩大人是不是诸事受阻？”
贺聂连连点头：“是，最近难民越来越多，大人想分批将人送到岸上，但是没人愿意去，大家都在说是船上人数太多了，粮食不够，韩大人为了自己有粮吃，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送出去弄死的。”
楚玉冷嗤：“荒谬！要弄死他们，还花精力营救他们做什么？”
贺聂撇了撇嘴巴，扣着自己的手指：“韩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没人相信。”
危机当头，人心惶惶，没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人言可畏！
当第一个人开始散播这种无稽之谈的时候，其他人还会有些犹豫，当所有人都在说出去就是送死的时候，那变成了一种共识的“真相”。
贺聂越说越觉得有些惊恐：“说起来，韩大人刚来的时候可受难民们喜爱了，现在那些难民们看韩大人简直就像是防贼似得。”
楚玉听着这话，也有些唏嘘。
韩迄是怎样的人，她很清楚，一个处处为百姓着想的人，被这样忌惮，怕是最为寒心。
“三皇子要来江南了，若是他摆平了这些难民们的怨气，把所有人送上岸，再将水渠一挖通，那江南水患，他便能立头功。”
贺聂眉头高高拧起：“怎么这样，三皇子根本什么都没做。”
他一路跟随韩迄，知道这一路上的艰辛。
莫说去寻找那些落难的活人了，就是眼下落脚的大船，都是韩迄一个文人硬从当地造船司手里抢来的！
楚玉却摇头：“江南的事，京都哪里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多找几个文官写上几个折子，拥护三皇子的人自会替他说话。”
朝中局势险恶，彭煊辉这是走了一步明棋，摆明了这桃子他一定要吃下！
“我怀疑这海难病也是在为三皇子铺路。”
那些个神神鬼鬼的，最容易扇动浮动的人心，也最容易掌控无知的暴民。
楚玉摩挲着指腹，眼眸微垂，秋日夜风微凉，吹起少年的衣袍。
她立于屋檐之上，周遭被水面环绕，灯光将她周遭照亮，漂亮的眉眼看山去更像是传说中的海神娘娘。
翠儿看得有些呆了，赶忙甩掉了脑海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小公子救了她，她却将小公子看做是女子，属实是不该。
驱散脑中浮想的翠儿又忍不住偷看楚玉，灯火映照下，少年身姿纤瘦，眉眼淑娟，是男身女相之姿。
小公子真的不是女子吗？
翠儿还是忍不住的有了这样的想法……
“翠儿，先前那艘船上，可有人认识你？”
翠儿眨了眨眼睛，赶忙回答：“有的！先前那艘船上……有我的一位恩客。”
原是离她最近的一位，也是将她退出去嚷着快扔下船的一位。
楚玉嘴角一勾：“想扇动难民们恐慌摘桃子，那便看看这桃子是他摘得轻松，还是我摘得轻松。”
楚玉点了点贺聂的肩膀：“贺聂，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贺聂有些茫然，不知楚玉现在问他这个是何缘由，却还是老实的回答：“世子您英明神武，丰神俊逸，果敢刚毅还能文能武，是天下第一好的公子！”
明明是极尽恭维的话，贺聂却说得煞有其事，像是当真在夸赞天下第一公子似得。
莫说翠儿瞪大了眼睛，这话楚玉听了嘴角都有些抽搐。
她摁下贺聂还要夸出嘴的话：“很好，你今晚就带着翠儿回去，见到人就吹说你家世子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公子！医术超群，比那海神娘娘还厉害，不但治好的海难病，还能带着你们活命！”
贺聂瞪大了眼睛，看着楚玉的视线带着些兴奋还有些迷茫：“带着翠儿？那世子您呢？不跟我们一起去船上吗？”
楚玉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负手而立，一派高人之姿：“非也，高人嘛，总是要最后才露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