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响起一道闷雷,街道上摆着夜摊的人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雷声轰隆,有滴滴细密雨水落到人身上,让人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世子,有人跟着我们!”贺聂低声,视线瞥向身后的方向。
楚玉抿唇,轻嗯一声。
她一手扣着黛帕的手腕,一手去因为飞奔而落到脸上的雨水。
“按照我们先前计划好的,往三皇子府方向去。”
两人在街上七拐八绕,借着川流的人群闪进一个角巷里。
巷子深处侯着一男一女,男人身上穿着的服饰和楚玉身上的如出一辙。
他们看到楚玉之后,抱拳拱手:“世子。”
楚玉颔首,将黛帕推到女子面前:“时间紧迫,你们先换衣服。”
黛帕糊里糊涂的被带着一路走到这里,小鹿眼里带着兴奋的光芒,这一路跟着楚玉他们行事,虽不知为何这样,却觉得格外刺激。
女侍从带着黛帕离开,和她换上了彼此的衣服。
楚玉则是换下身上侍从的外衣,取出备好的衣服套上,再出现在黛帕面前,脸上的妆容又换了一个人。
她惊奇的瞅着楚玉看,小声惊呼:“易容术?!”
楚玉换上了一身书生衣饰,先前蜷缩佝偻的背脊挺直,谄媚的笑容褪去,举手投足自有一股书生意气。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惊奇,楚玉带着她和扮做他们的人错身。
他们谨慎的绕着京都走了大半圈,才停在一处院墙下。
轰隆一声巨雷劈下,借着电光黛帕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
她先前一直紧跟前面人的身影,从未感觉到对方脚步的迟疑,直至此刻她才发现眼前这人面色不对劲。
她皱起一双好看的眉毛:“你怎么了?”
楚玉摇了摇头,靠在墙边:“踩着我翻上去。”
雨丝顺着他的发丝落下,划出些脆弱的美感。
黛帕看她嘴唇发白,到了嘴边的疑问也被吞下,抬脚踩着楚玉撑好的手和肩膀爬上了院墙。院墙的另一边,是早就堆好的架子,只要顺着架子趴下去便能安稳落地。
黛帕还在顺着梯子往下爬,耳朵微动,就听见外面的巷子里传来说话的交谈声。
靠在墙边但楚玉自然也发现了,她直起身后退两步,快速的攀上墙壁,甩身将自己丢了进去。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叫正巧路过这里的两个路人顿了顿脚步。
“我怎么好像听到那边的巷子有声音?”
“什么有声音啊,你看,什么都没有,咱们快离开这,这一块全都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
……
脚步声缓缓走远,捂着嘴巴的楚玉摔在地上,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来。
黑色的靴子被雨水冲刷出棕红,楚玉好似已经习惯了脚踝的剧痛,呼哧呼哧的调整着气息。
她仰头看着夜空,忽而一身白衣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世子,你……”
宋知韫一身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垂首看着楚玉。
他的头发松松散散的挽在脑后,有几缕顺着他的动作垂落,随着他蹲下动作,从楚玉面颊划过,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宋知韫也不在意楚玉湿透的雨水,将楚玉扶起来,一双好看的眉头皱起:“世子您这是……刚从香暖阁回来?”
这个时候了,楚玉翻到还有心情打趣:“嗯?你不是说没去过那种地方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玉动了动脑袋,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没想到这宋知韫怀里还挺舒服的,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整个人热乎乎的,在雨夜里像个小暖炉。
她确实是没什么力气,刚刚从强头上摔下来,摔得她像是要散架了似得,没什么力气。
“阿妹!阿妹我终于找到你了!”
德吉的声音率先传来,随后楚玉和宋知韫就见到一个人影飞扑而来,将黛帕抱了个满怀。
德吉将黛帕看了一圈,确认人没有断手断脚之后,脸上洋溢起放松的笑容:“阿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楚玉撑着宋知韫的手站起来,适时出声:“行了,既然人带回来了,便都先去休息,任何事情明日再议。”
她面上云淡风轻的,撑着她胳膊的宋知韫却能感受到那丝丝的颤抖,嘴角抿了抿,手上用了点劲,稳稳的扶住了楚玉。
楚玉转头瞥了他一眼:“去我房间吧。”
宋知韫颔首,一手撑着伞,一手稳稳拖住楚玉,将人带向了她的卧房。
黛帕早就憋了一肚子问题,扯着自家哥哥,到一边盘问去了。
“世子,还撑得住吗?要叫薛医师再来一趟吗?”宋知韫的声音里藏着些关心。
楚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像是先前在香暖阁演戏,而确实是一只脚使不上力气。
她摇了摇脑袋:“不用去了,上些药便好,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宋知韫一开始是信了楚玉的,直到他见到了楚玉那再次崩开的伤口。
清楚自己的身体,只怕这人对自己但身体有什么误解。
宋知韫帮着楚玉处理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似得。
楚玉倒是没觉得这伤口如何,她一早就对此有所预料,只是伤口再次崩开,虽然疼痛却并无大碍。
只是看着宋知韫那轻手轻脚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刚从香暖阁回来?”
宋知韫的注意力全在楚玉的脚踝上,随口应了她的话:“先前的人牙子和香暖阁也有交易,嗯……我当时差点也被卖到香暖阁里去。”
宋知韫垂下的眸子有些晦暗,手却格外的稳。
楚玉却皱起了眉头:“可你不是男子吗?”
宋知韫轻笑一声,抬起的眸子有些悲伤:“世子,这世道上总会有些兴趣奇特的人的。”
楚玉对上他那双眼,呼吸微凝。
她先前从未想过,宋知韫身为奴隶,在人牙子手中会经历什么。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摁住了宋知韫轻缓的给她上药的手:“以后不会了。”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承诺,让宋知韫的眼皮微抖,沉沉的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