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痛不痒的姿态，叫人看得牙痒痒。
管事的避开楚玉和悦溪公子，这两位公子看着和善，一个个却都不是什么善茬，神仙要打架，他这个凡人还是避开些好。
新奇的比斗方式，让周围的观众全都伸长了脖子，势必要将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比斗看个真切。
管事一声令下，伏在桌案边的秀才开始提笔落字，他笔下的动作飞快，旁边拿着旗子的侍从随着他案上的字数不断挥动手中旗帜。
场中，随着管事声音落下，悦溪公子马鞭一扬， 黑色的骏马的便飞驰而出，马蹄飞扬，渐起一片尘土。
马上的白衣男子，伏低身子，随着马儿的跃动而显得鲜活起来。
靠近了飞跃的乳鸽，悦溪公子嘴角扬起个笑容，加紧马肚，挽弓瞄准了天上的乳鸽。
男子骑马挽弓的姿态十分好看，叫不少人都为之发出惊呼。
悦溪嘴角扬起笑容，风吹得他发丝清扬，衣袂猎猎作响。
指尖稍松，箭矢便从他手中飞出，直向那乳鸽而去。
他一个自幼习武的人，对骑射的精通少有人能及，这一场比试，必定让他名扬整个南鹤，届时什么易汶公子，什么孤月公子，都会被他的名号压上一头。
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所以直到自己的箭矢落空了，他才怔愣的回过神。
有一道箭矢，比他的箭更快，更迅速的射向那乳鸽。
悦溪是离得最近的人，他甚至能听得到那箭矢飞过时带起的破空声。
那是……从他身后飞来的箭矢！
马背上的男子不可置信的回头探看。
骑着毛驴的楚玉，此时正举着弓箭，瞄准着他的方向，那双眸子对上了悦溪的视线，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手中一松，离弦的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
那毛驴几乎就没有离开出发点，那么远的距离，这楚玉便能射中空中乳鸽！？
悦溪心中惊骇，以至于直接错过了第二只鸽子最好的挽弓时间。
可那鸽子就将将在他身边落下，马蹄踩过地面，悦溪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好的视力，视线垂落在地上，看清那贯穿了乳鸽的箭矢，甚至连箭尾代表楚玉的标志，都分外清楚的展现在他眼前。
悦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垂下的面庞爬上扭曲的神色。
怎么会……怎么会……
这人莫不是个怪物吧！
对楚玉实力感到震惊的不止是悦溪，还有围观的百姓们。
第一箭看得还不是特别清楚，这第二箭足以让他们惊叹。
“悦溪公子都没有挽弓，那鸽子就掉下来了！”
“是那个骑毛驴的公子！天啊，他离那鸽子多远啊！”
“这人射箭的技术！竟然这般恐怖！”
……
楚玉没说话，挽弓打算射出第三箭。
旁人的议论与她无关，只是面前的这个比试，让她有兴趣陪他们玩一玩。
她的骑射是父亲一手教起来的，只是个飞不快的乳鸽，纵然距离有些远，却也不是不好控制。
原本该是信心满满的一箭，但箭矢射出去的时候，楚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下的毛驴……什么时候温度这样高了？
刚刚还安安静静的毛驴，此时昂昂的叫唤，蹄子一撅，竟是乱窜起来。
毛驴骤然的发难，让楚玉手中力道偏移，箭矢射出，堪堪擦着那乳鸽的羽翼而过，落下一片灰白的羽毛。
乳鸽受了惊吓，慌不择路的改变了原本飞行的方向，却被另一道箭矢戳中腹部。
悦溪再次转头看着楚玉，看着那扯着缰绳，跟着毛驴一起在场中乱跳的人，脸上恶意的笑容不再掩饰。
不是想要借着毛驴出风头吗？
看看今天这一遭之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小子，到底是成为风头无两的公子，还是人人奚落的笑料！
那毛驴一早牵上来的时候就被喂了药，此时正是药效发作的时候。
将那滑稽的场面抛在身后，悦溪手中马鞭一抽，向着前方疾驰，这一场比试，必定是他拔得头筹！
毛驴发狂了似得，上下蹦跶得欢，颠得坐在它背上的楚玉有些眼花。
毛驴身上温度滚烫，昂昂乱叫着像个无头苍蝇似得带着楚玉在场中乱跳。
楚玉原本潇洒的坐姿已经变成了紧贴毛驴背脊。
若是被颠下去，她这一场比试的成绩可就作废了。
如今这般地步，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悦溪，或者说悦溪身后的人，为了保证悦溪公子能够拔得头筹，对她这一匹小毛驴下了药。
乱蹦的毛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视线，看着那滑稽的场面，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那话也不明说，只道：“选条毛驴骑的公子，真是个妙人。”
妙，太妙了，妙得让人发笑。
旁边有人也忍俊不禁：“这小公子怎么尽闹出笑话来了？瞧这毛驴蹦跶的，都要比人高了。”
随着这些带着嘲讽的打趣， 笑声更大了。
高台上的宋知韫站起身，皱眉看向台下疯了一般的毛驴：“那驴……不对劲。”
能对劲吗？原本安安静静的毛驴，这般突然发难，明眼人大抵都能看得出来，毛驴可能受了什么刺激了。
古仟寒冷哼一声：“仙居楼耍这样的手段，也未免太上不得台面了些！”
宋知韫的视线却扫了一眼前面骑着马明显加快了速度的悦溪。
楚玉贴近毛驴，适应了它那发疯似的乱窜之后，试图控制住毛驴，但这倔驴一点都不受控，任凭楚玉怎么扯动套着它的绳子，它就是不听楚玉的，撒蹄子毫无章法的在场里乱窜。
远处的悦溪已经冲到了最前面，挽弓搭箭，一连射落了五只乳鸽，整个个人都意气风发的，赢得了一声又一声的喝彩。
楚玉扯着毛驴，眼神微眯，她今天的脾气还真就如同这倔驴了，悦溪公子越想赢，她就越不想让他赢！
书案上，秀才落下最后一笔，将毛笔搁置在一边，从头将那春日绝句端详一番，送到了旁边管事的手中。
管事捏着诗文，抬头看向场中场景，轻笑一声。
想不到那指定要毛驴的小公子射箭这般厉害，幸好他选了毛驴，也幸好他们给毛驴喂了药，这一场的胜利，终究还是属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