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女孩看见进来的不是自己想见的人时,眼眸中的光亮暗了几个度。
郑兴胜想来是想让秦延多陪陪这个他认知中的可怜孩子,所以将吊瓶挂在病床附近。
他在退出房门时,还对秦延打了个眼神。
啪嗒。
关门声传来,病房中一片静默,秦延穿得单薄,他靠着椅背微微拢了拢神,手背上的插着冰冷的针管。
虽然房间中没有寒风肆虐,但他的身子似乎回暖的时间要很久,就像现在他感受不到一丝温暖,裸露在空气外头打着点滴的那只手似乎也要冻僵了。
脑袋热热的,身子冰凉凉。
他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就连眼眸闭合的时间也延长不少。
这一度让一旁偷瞄的女孩有些好奇,在她的认知中,这么好看的大人应该很爱笑也有很多的朋友,但眼前的大人她有些不理解。
女孩还小,她没有多少词汇量,也并不知道什么是压抑,但她总觉得大人像一直吃苦瓜很苦却又不能吐掉的样子……
房间中静谧无声,就连呼吸声都小了许多。
等秦延再次睁眼时,病房中的灯已经亮了起来,而他的点滴还剩半瓶,看样子这应该是第三瓶了。
他往周围望了圈,忽地发现自己身旁有个人,是个小孩。
看着对方那不过七岁的模样,秦延想起在他进来时那个医生好像说了什么,但当时他昏昏沉沉,并没听进去多少。
秦延的视线和小孩对上。
小孩对于好看的人好感自然高,她口中的话没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好看大人!”
“……”
秦延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毕竟他没有和小孩怎么相处的经验,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免得小孩尴尬。
殊不知他这番操作下来是没让小孩尴尬。
但小欣对大人没回话有些失落,她已经有两个明天没有和除了医生以外的人说过话了。
秦延没注意到一旁的小孩,他翻出手机亮机,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咳……咳咳。”
这时,他旁边的小孩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戴着口罩的她看起来异常的不好受,咳嗽声中有点声嘶力竭的感觉。
小孩再次咳了几声后消停下来,她将被子提拉起来盖过半个头,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小孩目光游离时又和秦延视线对上,或许是因为被子遮过脑袋的大部分,她此时莫名的有勇气和秦延对视着,她眉眼弯弯一点不露怯。
秦延看着她,戴着口罩明显是有传播的迹象,而医生偏偏又将他挪来这里……但又想到他们无冤无仇,并没有明确的动机。
他半垂着眸,神情不变,但心下的波涛汹涌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其实并不能完全怪秦延其小人之心揣测君子。
毕竟他很多时候都是用恶意去揣摩人性,虽然不完全正确,但大部分的时候都适用,以至于他鲜少能遇见善意……
再加上游戏中他也总是习惯这样去推测别人的目的,这更加加重了他潜意识的判断,凡是需要动脑的基本上就会像触发本能反应般往这方面像下去……
况且秦延的精神也一直处在波动当中,不管是自身的原因还是外部的,他早就开始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病房中陷入沉闷氛围,秦延也任由小孩打量,直到输液结束。
他站起身将吊瓶取下往门外走。
这时,小孩声音透过口罩沉沉的传到秦延耳中。
“大哥哥,你会好起来的。”
秦延步子顿了顿,接着他没说什么继续离开了病房,啪嗒一声,房门将小孩关在里边,而他出来了。
比起尖刀对利刃,他更不适应这种毫无目的的善意,就算这放出善意的对象可能是自己。
在交付的时候,医生也就是郑兴胜提了一嘴。
“怎么样?那小孩没添麻烦吧……她挺乖的。”
秦延闻言扫了眼,他似乎错过什么东西了:“她怎么了?”
秦延其实问的是郑兴胜说的什么小孩添麻烦,但郑兴胜却以为秦延是要打听小孩的情况,在这种答非所问的情况下,郑兴胜沉默了会,神情有些伤感道。
“小欣啊……她今年八岁,脑炎。”
“她爸妈看治不好,怕花钱,给扔在医院里,独自走掉了。”
“这些天也是我在照顾她,其他医生和护士也很喜欢这小孩,索性就让她住在医院了。而且除了提供吃住,我们也没什么其他能帮到她的了。”
“在一次发烧中,小女孩或许以为自己快不行了,临走的时候,双手捧着她爸妈证件照复印件的大头贴,握得紧紧的。”
郑兴胜说到这,幽幽叹了口气,继而转头看向秦延:“在恢复过来后,她变得沉默寡言,虽然见人还是会打招呼,但总是心不在焉的。”
“这几天,小欣的心情好了不少,这不是看你长得……咳,看你更讨孩子喜欢就索性让你去陪陪她……”
随后郑兴胜往秦延身上瞥了眼,笑笑道:“而且那的暖气很暖。”
秦延沉默听完,他好像想错了。
在恶意的世界中善意难以存活,反之亦然,他虽然不是恶人,但也已经差不多了。
他沉默半响,回道:“你是个好人……”
“哈哈,这又不是什么难事?顺手嘛,就当是积德了。”
郑兴胜笑了几声,他挠挠头,对于突如其来的夸赞他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对了,你还没说小欣怎么样呢?”
秦延默了半秒,他全程没跟小孩讲过话,也不太清楚只能本着事实回道:“挺安静的。”
“是吗?小欣她平时也这样,可能是陌生人她害羞吧。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郑兴胜说着,朝秦延点点头,脸上笑容毫不吝啬。
“……”
秦延默默收回视线,青年人朝气蓬勃,当有为之人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人,才有了今天的国家,今天的世界。
“慢走。”
啪嗒。
医务室的门被合上,秦延也趁着夜色离开医院往家中赶去。
夜色之中,寒冷更甚,喧嚣的风呼呼吹过,如同日间一般掠夺走他为数不多的体温。
路灯之下,温黄的路灯为路过的他短暂打下一片暖色,后又随着他走进阴影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