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元璋、朱棣、朱高炽还在位的时候,亲军上直二十六卫还算是皇帝直属,只听皇帝的话。
但从宣德年间开始,文官便开始插手上直二十六卫。
上直二十六卫负责宫城、皇城守卫,与负责整个京城防卫的五军都督府相互独立。
在明初,两者还能和兵部平起平坐,甚至高兵部一头。
但经过土木堡之变,两者地位一落千丈。
权柄最终被文官把控的兵部牢牢掌控。
几位皇帝易溶于水,是不是有亲卫权柄旁落的原因,就见仁见智了。
身处京城勋戚顶层的朱纯臣,对此一清二楚。
皇帝用上直二十六卫,来换勋戚全部退出京营,不许再染指京营事务。
朱纯臣还好,退出了还能捞个指挥使。
而其他勋戚呢?
这么多年来在京营贪墨了多少兵饷,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因而皇帝的这份旨意,怎么看都像是个新的交易。
不过现在皇帝在上,一众朝中重臣在下,自己也没有时间细想皇帝的用意。
只能先领旨:“臣谨遵上谕。”
“成国公如此,朕心甚慰。”
就当朱纯臣假装没事,正常退回班列时,皇帝再度开口。
“不过成国公可知。”崇祯拿起了身旁的一份奏章,继续说道:“少司马就京营整饬一事,给朕上过一份密折,然兹事体大,朕就没拿出来讲。”
皇帝在侃侃而谈,李邦华在一脸懵逼。
“什么密折?哪来的密折?”
李邦华内心在努力回想。
这两天事情虽然多了点,但密折这事情,搁谁敢忘?
崇祯走到一堆奏折前,继续对着朱纯臣说道:“本想着就此作罢,可眼下大明又如此艰难。”
崇祯拍了拍那堆奏折:“这些都是朝臣们的奏折,都要朕不要将京卫指挥使司交给国公,有违祖制。
若密折之事也传了出去……”
崇祯特意停顿,看了看朱纯臣的反应。
皇帝说话的时间,也给了朱纯臣思考的机会。
李邦华的密折,朝臣们的奏折,再联想到方才李标的回话,心眼通透的他怎么会想不到皇帝在要啥?
听到皇帝停顿,朱臣纯也停止了思考,当即回道:“陛下,当下大明正值国难,臣身为大明臣子,世受皇恩,理应为大明,为陛下分忧!”
朱纯臣清了清嗓子,语气肃然:“臣这就回去召集诸勋戚,为大明分忧解难,还请陛下允准!”
正所谓画公仔唔使画出肠。
崇祯见朱纯臣上道,也不再多做试探。
快步朝前走去,双手扶着朱纯臣双臂,环顾各位重臣:“诸卿,朕有成国公有幸,大明有成国公中兴有日!”
“臣惶恐!”
朱纯臣被坑了一笔,本来内心就憋屈。
现在又被皇帝当着文臣们的面架了起来。
要不是皇帝,早就直接开溜了。
李邦华看向韩爌,李标,王洽,徐光启这些老油条,自己也算尝出味道了。
哪里有什么密折?
那堆奏折怕不是从哪个垃圾堆捡起来的?
李邦华也暗自决定,倘若有私下面圣的机会,定要好好规劝一番。
这么年轻,心就脏起来了,这算什么事?
至于毕部堂,决定今天回家后,第一时间就求神拜佛,保佑自己真能有一百万进袋。
而孙传庭,看到一众大佬,自觉又是个凑数的,安安静静看戏,顺便想想辎重营怎么搞。
崇祯看向李标和韩爌,一脸兴奋:“元辅,李卿,这几天,京卫指挥使司若有呈请,一应照准。”
“臣等谨遵上谕!”
“曹化淳。”
司外候命的曹化淳,转身入司:“奴婢在。”
“让司礼监在西苑收拾处好地方,王卿。”
“臣在。”
“朕之前说的武学院,地方就定在西苑。
京卫全军都在都在西苑操练,编练成西苑新军。
日后无论是京卫还是京营,将校都从武学院里面挑选任职。”
“奴婢/臣遵旨。”
还被皇帝单手扶着的朱纯臣,心想如果眼前的人就是个未满二十岁的黄口小儿该多好。
可偏偏就是皇帝。
朱纯臣内心不得不充满了畏惧。
皇帝对兵部尚书说起的武学院,看来是早就有筹谋。
以此说来,勋戚们在京营中的所作所为,是一清二楚。
倘若不是此次建虏寇边,皇帝还要隐忍到什么时候?
朱纯臣自然也听闻了平台召对和厂卫联合行动的事情。
皇帝登基两年多了,这是继诛灭魏阉之后的又一次雷厉风行。
对大臣们联合劝谏尚且不怵,并未退让半分。
他们这些靠着荫封的勋贵子弟,皇帝又有何惧?
用银子换自家子嗣的前程。
朱纯臣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说服一众勋贵。
“陛下,那臣就先告退,去处理京卫的事情了。”
“好。”崇祯拍了拍朱纯臣肩膀,继续说道:“国公,京卫指挥使司就全仰仗国公劳心,各卫的缺额,待蓟镇安定后,朕会给国公补上。”
“谢陛下天恩!”
朱纯臣心想终于结束,对各位重臣拱手道别后,便快步走出了军令司。
崇祯瞅着朱纯臣离开的背影,神色恢复严肃。
倘若还是历史的旁观者,崇祯对历史上朱纯臣以高级勋贵之身开城投降,只会一笑而过。
穿越而来成了历史的参与者,心态上面也发生了变化。
朱纯臣开门投降这件事,站在皇帝的角度,就变成了插在心上的一根刺。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崇祯也清楚。
勋戚中也有好有坏,就和文官们一样,只能慢慢甄别。
大明朝两百多年的惯性,不是一朝一夕就转过来的。
想在朝堂上断绝尔虞我诈,也是异想天开。
都说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在大明朝最有性价比的,还是当官。
但清洗也是必须要做之事。
不破坏一个旧世界,哪来的新世界?
“诸卿,朕定于后日,即十一月初二,前往三河。”崇祯转向众人肃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