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我一直用赞赏的眼光看着未来的自己钓得金龟婿,生下可爱的儿子,继续清闲的工作,还能时不时约闺蜜扫个街,觉得一切都还好。
那时,二十岁的我并不觉得屏幕中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两口子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自己把纪云翔拿捏的死死的,那是本事。
但是显然事情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简单,站在屏幕外,我也能觉察到在我持续的无理取闹下纪云翔神情中的疏离感。
雇佣了张姨照顾飞飞后,他把更多精力用在工作上,加班是常态,时不时还会和同事聚会。
我工作不忙,基本按时回家,张姨不是住家保姆,她在我下班后也要回家,晚上如果纪云翔在,他就会陪着飞飞玩,哄他睡觉,他忙起来我就得管孩子。
我是一个缺乏内心的妈妈,比起和孩子玩,我更想要自己的空间,我希望花大把的时间把自己捯饬得漂漂亮亮的,还希望有自己的空间追剧,搓麻将,逛街,可是孩子的出现大大压缩了我自己的休闲时间。
两三岁的孩子,可爱倒是可爱,但他走路不稳又对于事物充满好奇,在家里不停地四处走动,一个看不住就让餐桌磕了头,或者被东西绊倒。
每次摔倒,我的指责都要多于安慰,于是在我烦躁的指责中,飞飞情绪越来越坏,他说话还不利索,就用歇斯底里的哭来反抗我的照顾不周。
飞飞刚刚过完三岁生日的一天晚上,我在客厅的电视上刷着一部韩剧,屋里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半,飞飞在屋子里转着圈玩。
他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大塑料桶,那个塑料桶是玩具也是收纳桶,纪云翔把飞飞出门挖土的工具都收纳在那个桶里,经常带着他到附近的一块空地挖土玩。
挖完土的桶放在卫生间,也没有进行清洗,还残留着一些泥土。飞飞拿着桶把玩具像播种一样撒播在客厅的地上,我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视,偶尔会吼他两声,让他把玩具收起来,小心绊倒。
他只是自顾自地玩着,并不怎么理会我的提醒。玩了一会,飞飞就把一个红色的大桶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桶有点大,直接把他的头装了进去。
看不见路的飞飞并没有求助,而是高兴的满地转圈,突然,他踩在了地上一个黄色的扇形的模具上,一个打滑,摔倒在地,膝盖跪在了一个绿色的圆形玩具上,玩具口子朝上,摔下去的力道又大,那个玩具直接嵌入了飞飞细嫩的皮肤里。
摔倒的声音传来时,我赶快站了起来向飞飞冲去,当我以最快的速度扶他起来时,膝盖上扣着的那个圆形模具还在,在孩子惊天动地的哭声中,我一把拿开了玩具,飞飞更是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
就在这时纪云翔回来了,他走到门口就应该听到了哭喊声。孩子在哭,我在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门,鞋也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到了客厅,他抱起飞飞,让我去拿碘伏和云南白药。
纪云翔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吼着和我说话,他显然是着急了。
“飞飞不哭,妈妈是不又自己看电视没陪宝宝玩?”纪云翔边涂药边和飞飞说话。
孩子摔了我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听纪云翔这么说我显然不高兴了。
“什么叫‘又’?你管孩子怎么下了班不回家在外面胡吃海塞?”
“今天同事聚会,领导也参加,不是没法推脱嘛。”纪云翔边熟练地涂着药边回应我。
飞飞被药水刺激后可能更疼了,他挣扎了一下,伸过手一把打飞了碘伏瓶子,棕黑色的液体溅到沙发上、茶几上,地板上也斑斑点点。
“你个兔崽子,看看,你看看!”我生气地对着飞飞吼叫。
飞飞低下了的哭声在我的吼叫声中又加大了。
“你别吼他,把他吓着了。”纪云翔边安慰飞飞边唠叨我。
“好,好,你是亲爸,我是后妈!你儿子你管,还有他糟蹋下的这些东西,你收拾!”我气呼呼地说着,回到卧室睡觉去了。
我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先还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没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纪云翔把飞飞安顿好睡着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先把茶几上和地上的碘伏喷溅物擦掉。
干净了的周边越发衬得浅灰色沙发上的棕黑色的点子醒目,可能担心放时间长洗不掉污渍,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拆沙发罩。
把沙发罩处理完放到洗衣机里已经很晚了,纪云翔没有回卧室,而是躺在了没有罩子的沙发上,他一直睁着眼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在洗衣机轰隆隆的声音中,他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看到窗帘透过来亮光,客厅的挂钟指针指向了五点半,他开始起来晾晒沙发罩并洗漱。
“今天我要去县城采访,路有点远,我想晚上返回来,所以得早点出发。你一会看着点飞飞醒来,告诉张姨飞飞腿有伤,让她记着再给擦药。”纪云翔到卧室轻轻推了推睡觉的我说。
“知道了。”我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在被窝里醒盹。纪云翔走的时候轻轻关上了门,但我还是彻底醒了,我埋怨了一声不得不起床,我得画个精致的妆去上班。
从大卧室来到客厅,望着干干净净的屋子,我得意地笑了。
推开小卧室的门看了看,飞飞昨天睡得晚了,今天正在酣睡。他已经从床上横了过来,两条腿搭在床边挡着防止他掉地的枕头上,头枕在床尾,被子早已经堆在了床头。
我轻轻走过去想给他盖上被子,三月份的北方虽然有暖气,但屋里还是有点凉。
小孩子伤口好得快,他腿上的伤血迹凝固后已经发黑,周边的肿胀也消了不少。
我轻轻扯过被子,摸着一处凉凉的地方,飞飞尿床了。
三岁的孩子,尿量很大,床铺中间以及被子上都是尿。
啪,我一把打在熟睡的飞飞的屁股上,“你个笨蛋,都三岁了还尿床,怪不得你横过来睡在了床尾。”
睡眼惺忪的飞飞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屁股上挨了一巴掌,眼睛里有点惊恐。
我一把拽起了他,吼道:“想睡去大卧室!”说着我便开始拆被罩。
飞飞光着脚站到地上,可能觉得自己犯错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哇哇大哭。
“爸爸,我要爸爸!”他看着我说。
“凉着你个笨蛋,快回大卧室去。”我没好气地吼到。
“爸爸哪儿去了?我要爸爸!”他口齿不清地继续说。
“爸爸死了!”我没好气地说。
哇,他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