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长走在前面，陈校长和贺校长以及岳老师等一行人跟在后面，大家都没有勇气面对楚亦飞的家属，但又不得不面对。
陈校长走过去看到门房边上站着一个细高个子的女人，短发打理得很精致，像《罗马假日》中的赫本，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色风衣，脖子上斜系着一条玫红色印花丝巾。
在女人的旁边站着两个高个子微胖的男子，两人头发已经花白，都腆着肚子双脚站成外八字。三个人模样神似，应该是亲戚。
“那个穿白色风衣的是楚亦飞妈妈。”岳玢瑶在陈校长耳边轻轻说，她已经从刚才的悲痛中冷静下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应该更需要人安慰，她都不知道怎么和这位妈妈说发生的事情。
楚亦飞的母亲叫楚佩瑶，身边站着的是她的两个哥哥——楚佩文和楚佩武，两人比楚佩瑶大十几岁。
楚佩瑶看到走在前面的警察脸色顿时变了，她在接到校长本人给她打来的电话时就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惹事了，没想到竟然惊动了警察。
楚佩瑶迎过去问:“楚亦飞和人打架了？”她的眼睛在王队长和岳玢瑶之间切换着，这几个人中王队长让她不安，而岳老师是他儿子的班主任，她希望从她那里了解到真相。
“您先去传达室坐下，我们慢慢说。”陈校长接过话说，他担心这位母亲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
“您是陈校长吧？楚亦飞怎么了？现在在哪儿？没事，您说，如果孩子打了人该怎么赔我们认。”女人干脆利索地说，好像她特别渴望自己儿子打人一般。
陈校长用手指了指看起来并不远，但从东门出去需要绕行很远的一处楼盘，艰难地说:“楚亦飞同学早晨七点四十从那栋楼的25层跳下来了。”
清洁工看见一个人从对面楼上“飞”下来时，正好打了第一节课预备铃，所以楚亦飞的跳楼时间被准确锁定了。
楚佩瑶好像没听懂陈校长的话，她脸上依然挂着笑，看向对面的几个人。
倒是她身后的楚佩文听明白了，他瞬间收回自己一只脚，边拉了拉楚佩瑶，边问陈校长:“人呢？”
“哦，现在应该还在明华学府楼下。”陈校长说，明华学府就是楚亦飞坠楼的那座楼盘的名字。
“应该?没送医院?”楚佩武挑起了眉毛。
“救护车来了，又走了，楼太高。”王队长说。
“我儿子为什么会跳楼?早晨从家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和我说了再见的。”楚佩瑶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质问道。她的两个哥哥也在语无伦次地喊着，好像不喊叫痛苦就会凝固，无法流动。
“具体原因我们也正在调查，已经调取了相关监控，正在找人了解情况。稍后会给家长一个交代。”王队长可能见惯了生死，说话公事公办的样子。
“怎么交代?人都没了怎么交代?”楚佩瑶突然发狂，她循序渐进地认清了事态的严重，刚刚听到儿子跳楼的消息，那只是一个消息，此刻才意识到宝贝儿子离她而去了，她疯了一般地吼叫着。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孩子吧？”楚佩文拉住了激动地跳着脚叫嚷的楚佩瑶。
体态微胖的王队长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说了几句话就挂了。
“小毕那边说……尸体……我们局里已经派人拉走了，我们检查完毕，会通知家属去公安局认领。”
王队长特别谨慎地说出“尸体”两个字。但已经刺激了楚佩瑶，她再一次跳起来哭闹着，赫本式的短发从头顶掉了下来被她踩在脚下，像踩着一个头颅。
岳玢瑶低头想帮她把头套捡起来，但她刚刚走过去就被楚佩瑶揪住脖领子，大声质问:“我家楚亦飞到底为什么会跳楼?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孩子?”
岳玢瑶个子矮一些，人也瘦小，差点被楚佩瑶拎起来。
“不是不让你们见孩子，你们随时可以去我们局里见……”王队长过来想拉开了楚佩瑶，奈何这个女人发了疯一般，三个人纠缠在一起。
王队长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岳老师冲锋衣帽子上的绳子被揪掉了；楚佩瑶露出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地飘着，白色的风衣在揪扯中掉了两道口子，丝巾早已经没有了形状，松塌塌地吊在脖子上。
楚佩文和楚佩武一直守在楚佩瑶左右，看着混乱的局面没有制止，他们的脸上一直挂着愤怒。
“监控呢？我们要看监控?”楚佩文说。
陈校长承诺带他们到监控室，让楚佩瑶先放开岳玢瑶，一场混战总算结束。
在监控室，楚佩瑶一眼就看见了楚亦飞脸上的手掌印，“放大！”她命令道。
“这是怎么回事？”楚佩瑶越发生气了。
岳玢瑶以为楚亦飞的妈妈听说自己儿子跳楼应该当场晕倒或者瘫在地上，她是做好了搀扶准备的，没想到眼前的女人不哭只闹。
听到楚佩瑶质问，陈校长看向岳玢瑶，岳玢瑶把向王队长说的话说了一遍。她的话还没结束，脸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
“自己打自己耳光，你真能想出来这借口，现在你是不是也是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楚佩瑶边打边骂。
岳玢瑶没等说话，腿上又被踹了一脚，疼得她蹲在了地上。这一脚是楚佩武踢的。
眼看着这三人还要对岳玢瑶动手，王队长大喊一声:“警察还在这儿了，有事说事，不要动手！”
陈校长向万钢使了个眼色，万钢和米兰老师把岳玢瑶搀扶回她的办公室。
穿过走廊时正赶上下课，学生们看着岳老师一瘸一拐地走着，脸上五个手指印，有的想过来安慰，但到底是孩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岳玢瑶什么话也没说，对于楚亦飞的死，她一定是无法撇清关系的。
她还年轻，以为自己挨了打不追究，事情可能就过去了。她没想到传言、流言和谣言已经在学生和老师们中间悄悄生长着，不到一天就散落到整个网络，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