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北面有一条大河,沿河也有一条大路,是南北来往旅客的必经之处。
时至中秋,赵张二人已跟着刀老练了多日,就在前几日,刀老才开始真正传授刀法,而赵长明也已经是一名名副其实的武道序列九武者了。
清晨时分,刀老带着二人来到了这条大河。
三人在这大河中央,河流略急的一段。赵张二人在刀老的安排下一人各乘一只小舟,站在船头拿着船桨。
对面的刀老一手拿刀,站在水上,对着他俩说道:“武道之妙,在于通过自身技法,神意,缓慢地为自己的内力附上特性,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消化内力诞生所带来的知识。所以啊,只通过嘴上说说,院里坐坐可是练不好武的。老夫虽传授了你俩技法,却需要你们自练自悟。”看着眼前两小子,笑道“今日你俩只需保证小舟不要顺水后退即可。”两人应着。
刀老迅速贴着水面向上游而去,刀尖划过水面,速度之快,顿时在下游开了道口子,直冲两舟而来。二人稳住小舟,持桨拨动水面,在避开颠簸的同时往上游发力。
刀老拉开距离后站定,转身面对两舟,随即抽刀入水,刀意推浪,原本平静的水面在刀老这像是遇着暗礁,之后的水波顺着力量起起伏伏,如同活动了起来,呈现一种别样的美感。
两人见此,谨慎起来,面对水波,回想起刀老传授的技法,施展技巧对抗水流。
刀老之刀,虽求迅捷却不以之为限,为刚为破,为柔为韧,略有道家阴阳相济之风范,但不失刀道一往无前之风。
赵长明发力刚柔并济,水浪迎来,眼睛盯着水面,手上动作不停,水流快,动作比它更快,不仅要快,还要比水更绵长不断,人舟一体,才能不被江水摆布。张兴的技法也与他的大同小异,只是更具锋芒,因此在遇到大的波动时更加颠簸一些。
就在两人以为剩下的只靠气力坚持时,赵长明一桨下去却感到了不对劲,一下子手上被桨震得一痛,水面拨开,水里的刀意漏了出来,利而不锋,顺水而走,有锐利而不伤人,像是主导着水流力道,并非主动撞向小舟的。
显然是刀老留手,却也让难度更上层楼。
赵长明这一下吃不住力,船桨脱了手,小舟立马晕头转向,顺水流下,他这一边的水波也被刀老停了下来。几合之下,张兴也停了下来。
不仅要以技法去应水之势,还要观水,将那锋利而绵长的刀意记在心底。
就这样练了一上午,下午时分,刀老回去了,剩二人揣摩技法。
这岸边本也停了不少休息的旅人,大部分都是想要此番休整过后,一鼓作气直接进城的。就在二人上岸休息时,离得近的路人当即走开了,想来是看出来两位少年身份该是不一般的。
赵张二人也不在意,只是照例调养气息,不过旁边却有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人牵马在河边饮水,离得近,却没有走开,因此一下子突出起来。
一眼看去,却是个长相普通,偏瘦的中年人,奇怪的是,这人不像农民,不像读书人,也不像跑商的,硬要说的话,倒像是曾经从事过某种繁重的体力劳动,在粗糙中却藏着股细腻与疲倦。似乎是长时间赶路,一人一马风尘仆仆的,略有沧桑,孤身在河边饮马。
那人感受到了赵长明的目光,转身看见两人,习惯性露出憨厚一笑,声音有些粗:“两位少侠,前方可就是定安城了?”
赵长明回答道:“不错,前方正是定安城。”
那人语气有些欣然地说道:“过了定安,再南下月余可就到了江南,彼时可算入了冬季”
摇头自顾笑吟:“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此时却羡闲人醉,五马无由入酒家。”神色陶醉,沉入其中,不觉旁人。
张兴听着有趣,问道:“大伯不似经商之人,却要行如此之远往那江南作甚?”
那人回道:“鄙人黄焕之,喜游山玩水,见名山大川,往江南而去也只是走走看看而已。”又回忆道:“实不相瞒,黄某曾向北而上,穿过雪原荒漠,进入北国。”感慨道:“且不谈北地风光,黄某有幸见到过北国圣湖,值雪之季,千里冰封,大雪而下,圣洁如此,教人心生为人之喜,感逝之悲,每忆至此,黄某实在词穷,愧以形容。”
两人听着惊异,想不到是如此奇人,各自介绍了自己。
赵长明赞叹道:“想不到大伯有如此经历。”
黄焕之笑道:“北国人性情豪迈,我在那倒也交了些朋友,除了走一走圣湖,倒也没什么了,最值得一说的也就是陪着那群朋友到过这大地最北之处。”
赵长明好奇地问:“大地最北之处是什么样子呢?”
黄焕之回道:“大地的尽头就是海呀,除了寒冷和大风外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据那里的传说入海后继续向北,进入永夜中,当天空出现极光,循着海面传来动人的歌声,就可以找到一片传说中的岛屿。”
两人听得惊异,黄焕之笑道:“传说毕竟是传说,总之我是没有真见到过有谁说他到过那地方。”
赵长明感慨:“北国真有这么精彩,以后有机会的话倒也可以去看看。”
黄焕之的语气却不认同:“北国和咱们大齐一比什么都算不上的,大齐幅员辽阔,容万里河山,东部瘦湖园林,西北草原戈壁,东北塞上江南,南方水乡湖泽,西南高原大山,都是说不尽的美景,少侠你们有机会倒是真要去看上一看。”
张兴听到此人如此非凡,有意结交,见他又孤身饮马,风尘仆仆,想来一路也是辛苦,于是说道:“我们二人都是定安城人家,大伯你舟车劳顿,不如就去我们那里小住,休整休整,也好继续赶路。”赵长明也是一脸赞同。
黄焕之推辞道:“身是天地客,久做旅行人,两位少侠身世想必不一般的,我一凡夫哪里受得起这般招待呢?”
赵长明不肯放弃:“师父教导我说,衣食不过身外之物,还请大伯不要看得太重。而且大伯你经历如此精彩,我俩真是仰慕,若是错过,真就叫我俩后悔不已。”
黄焕之想了想,看着眼前这两个充满朝气的孩子,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
后来的五天,赵长明练功有余就往张府上跑,二人一同听着黄焕之给他们讲旅途中的趣闻,不同于酒楼里的快意恩仇,大伯口中少讲侠客,却多讲些当地的普通人,聊起当地的民风民俗,戏剧传闻,别有一番趣意。
等到黄大伯离开那日,赵长明看着他一人牵马,头也不回的走在路上,那么容易就混入了来往的人群中,仿佛他本就是其中的一员。
赵长明也想过,一人一马难道不会孤独吗?他看起来只像个平凡的人罢了,想不通,也就索性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