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验尸。”
一炷香的时间后，沈云娇来到府中的会客厅喝茶休息。
听到她石破天惊的话，卢令正吓了一跳。
孟九玄也蹙了蹙眉：“棠儿，你还会验尸？”
他怎么敢信，一个女子，竟然懂仵作这一行？
寻常男子见到尸体都会吓得去掉半条命，更何况是女子？
沈云娇想着事关重大，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和以前回答‘略懂一二’、‘会一点’不同，这一次，她很笃定：“会。”
她就这么一个字，便散发出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容置喙。
孟九玄怔了怔。
以前若是一次又一次惊讶，那如今，便多了几分怀疑。
沈棠会这么多本事，而且都是寻常人接触不到的技能。
她这次若还用‘书上看到的’这样的话搪塞过去，他根本不会信。
不过，查案要紧。
所以尽管孟九玄已经生了疑心，却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眉头深锁：“六哥的尸身轻易不能碰，这是皇家的规矩。”
“是。”卢令正急忙附和：“如今六皇子已入殓，娘娘若要验尸，那就得开棺，那是万万不可的。”
沈云娇当然知道，皇子和那名报信的小厮不同。
那名小厮是谁名谁都不知道，死后被开棺验尸，也没有家人阻拦。
六皇子身份高贵，即便犯过错，那也还是皇室血脉，死后要得到应有的体面。
这体面，既是维护六皇子的体面，也是维护皇家的体面。
“只要能验尸，我能保证查出六皇子的真正死因！”沈云娇胸有成竹道。
在法医眼里，死者能开口说话。
尸体上的所有特征，都是一种无声的叙述。
只要六皇子是被害死的，那就一定能从他的尸体上找到蛛丝马迹。
“这事不好办，我会尽力周旋，联合大臣们一起请命。”孟九玄低声道，垂下眼眸，思索着什么。
卢令正见状，皱了皱眉。
这个节骨眼，不好暴露实力。
六皇子死的很突然，虽然他也不信是沈贤所为，但也不能因此暴露实力。
九殿下这些年隐藏自己，在朝堂上其实已经拥有了一批拥护者。
可这批拥护者，不到夺权时，是不能暴露的。
“殿下，请三思……这事，您还是别卷入，若娘娘有个三长两短，您还能托底。”
“嗯？”沈云娇反应敏锐。
卢令正这话听着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仔细去品味，不难发现有古怪。
她查个案子而已，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贬为庶人。
可卢令正的言外之意，好像不是这样。
“王爷，这位大人说得对，你暂时不必出手，臣妾自行向父皇请命。”
怕孟九玄担心，沈云娇朝他笑了笑：“王爷放心，臣妾心中有数。”
她的笑很有感染力，不疾不徐，非常平静。
一个女子，遇到这样的大变故，还能处变不惊，孟九玄在此心惊了一下。
“王爷，臣妾先告退了。”沈云娇把茶杯放下，起身作了个揖。
孟九玄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待她走后，卢令正忍不住上前：“殿下，微臣知道您关心娘娘，但关心则乱，如今六皇子薨，四皇子养身体，七皇子立贤王之名，大有结党营私之意，如今正是坐山观虎斗的好时机，等几位皇子斗的你死我活，才是咱们上场的时候。”
这个道理，孟九玄懂。
螳螂捕是，黄雀在后。
正因为这样，他才隐忍了这么多年。
“参吴文之的周折，微臣已经命人送去宫里了，殿下您这不是为娘娘着想过了么？还请稍安勿躁吧。”
被卢令正这么一番游说，孟九玄这才手拧成拳，平定了情绪。
-
宫里。
参吴文之的周折，被吴帝的贴身大太监动了手脚，放在了其他折子的上面。
如此，吴帝只要批阅周折，必定第一时间看到。
果然，当吴帝坐下来打开周折时，看完后顿时勃然大怒。
上面记载了去年的一桩官银失窃案，吴文之谎报追回来的官印数目，少报了许多，那些少报的，便被他私吞了。
除此之外，他经手的死刑犯，若是家属给上一大笔钱，便可缓刑，斩立决变秋后处斩，秋后处斩又变终身关押。
一桩桩的案子，看得吴帝血压狂飙，气得一挥手，便把桌案上的杯盏给推到地上。
恰好这个时候，杨雪霜带着宫婢送参茶过来。
也没让太监通传，便自作主张走进御书房。
“陛下，因为什么事这么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她赶紧上前，给吴帝拍背顺气。
吴帝气得心口不停起伏，抬手揉了揉眉心骨：“霜儿，朕记得吴文之是你父亲举荐给朕的吧？”
一听吴文之，杨雪霜立马浅笑盈盈，再次自作聪明：“是呀，他是父亲的幕僚，曾听父亲说过，他很聪明，尤其擅长断案诉讼，臣妾不是干政的意思，只是觉得六皇子的死真有蹊跷的话，交给他来查，那自然是放心的，相信他很快就能给陛下一个合理的答案。”
“倒是沈棠，自告奋勇说要查这个案子，说到底，还不是想替她的妹妹开脱？这个案子，其实最该避嫌的就是她！”
“呵，爱妃竟如此通透？”吴帝揉着眉心骨，似笑非笑道。
杨雪霜以为吴帝在夸自己，顿时得意起来：“近朱者赤，跟随陛下久了，臣妾自然耳濡目染，便通透了。”
“是吗？那你可知这吴文之贪污行贿？贪赃枉法？作恶多端？”吴帝抬起手，掐住杨雪霜的下巴。
杨雪霜感受到男人手上力气很大，痛地皱眉：“臣妾不知道陛下的意思？”
“不知道？你看看吧！”说完，吴帝便把周折往杨雪霜身上一甩。
杨雪霜怯怯地拿起周折，看完后，脸色惨白，慌得哆嗦：“陛下，臣妾只是个女儿家，哪里懂朝堂之事……吴文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臣妾完全不知情，想必父亲也是被他蒙骗了，才会……”
听着她的狡辩，吴帝只觉得更烦了：“来人，将吴文之立刻关入地牢!此案交由御史台亲审！如若查明情况属实，判吴文之斩立决！”
“是！”大内总管高声道，甩了甩浮尘，便离开去御史台传皇帝口谕。
御书房里，留下杨雪霜和宫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杨雪霜很委屈。
吴帝瞥了一眼她，顿时没好气：“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别影响朕批阅奏章！”
“是……”杨雪霜低下头，咬了咬唇瓣。
偏偏她被赶走的时候，小太监来报：“皇上，燕王侧妃求见！”
吴帝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像是很期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