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清泪,穿过萧子仪在这世界中并不存在的手,滴到石制的地板上,溅落出略显沉重的印迹。
“你无需担心。我这个弟子,要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得多。”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萧子仪的动作,缓缓回头。
只见一个青衣道人,手持浮尘,悬空而立,面如止水地望着自己:“萧公子,第一次见面。”
像被逮到现行般,闪电般地抽回“抚”在司空辰脸上的手,萧子仪认真地观察了这青衣道人的脸,声音有些不确定:“吴涯前辈?”
吴涯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铃铛,轻轻一摇:“我和白欢一样,不过是来自另一个时间线的虚影罢了。”
随着他手中铃铛的摇动,周围的景象便逐渐模糊起来。
片刻后,整个如同虚无一样的空间内,只剩下了萧子仪和吴涯。
只听吴涯继续解释道:“白欢的铃铛,与我手中的,是同一个。她使用铃铛时,触发了我的精神印迹,我也被感召于此。”
萧子仪似懂非懂:“所以你们两道精神印记所在的世界算是平行世界么?”
吴涯笑道:“平行世界?真是有趣的概念。不过,你可以这样理解。”
“前辈刚刚说到,您是来自其他的时间线。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呢?”
吴涯的声音清净如泉,却在这因黑暗而显现得无比浩瀚的空间中却如同惊雷。
“我,来自司空辰死亡之后。”
“什么!?阁主他……”
看着眼前失态的萧子仪,吴涯道:“我所说的,是你记忆中剧本里,司空辰大仇得报之后的时间线。”
稍稍冷静了一些,萧子仪很快捕捉到了吴涯话中的关键:“您看了我的记忆?”
“不错。顺便一提,你先前看到的各种场景,便是被我特意调包过来的。”
“前辈为何要这样做?”
吴涯浮尘一甩,轻轻搭在袖间:“知道了太多,便会说得太多,做的太多,如此一来,便有违了天道。逆天而行,便受天谴。只怕,你回去后,与阿辰,连那剧本中的结局都不可达到。”
想到先前所看到的那部分场景,萧子仪问道“那,只要是我已知时间线的细节,便也无关痛痒,对吧?”
吴涯欣慰地笑了笑:“不错,我现身于你面前,便是要来给你答疑解惑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若不过分,我便可以与你说说。”
萧子仪立刻问出了目前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阁主他,现在情况如何?”
吴涯答道:“你作为变数,已经将阿辰现在的世界偏离出原本通向我所在世界的轨道。所以,关于你出现在天刀门之后的事,我知道的,皆来自你的记忆。”
“那,阁主在您所在的时间线,是……自然死亡的么?”
“若真能如此,我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话落,吴涯轻轻摇动手中的铃铛,音波的涟漪让空间扭曲,场景逐渐变换起来。
岚国北境,一个被雪掩盖的石碑旁。
司空辰躺在雪地里,抱着一只银制酒壶。白衣白发,肤如冷玉,在雪花飘舞中,似乎与遍地的积雪融为了一体。
“兄长,天刀门,没了……”
“咳咳……兄长”灌入喉咙的烈酒引得司空辰又一阵咳嗽:“先莫急着走。这一次……你就安静听着,让我给你一个交代……”
“害死你和子仪的人,或许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我和仙儿,这些年,都在为天刀门平反。但是那皇帝,他不听……”
“兄长,我打败了那个人,成为了天下第一,官居一品,进入了当初最为厌恶的官场。我真的尽力了……”
毒酒开始发挥作用,司空辰口中的话,缓慢了许多:“我这一生,对得起天下苍生,却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天刀门……”
嘴角的鲜血一滴又一滴,滑落在似乎要将司空辰全部埋没的积雪上。
像是失了魂的梅花,将最后的生命力,葬送在这漫天的风雪中。
“兄长,你说……我们是雪神山的后裔,为风雪而生……可是这风雪,真的好冷啊……”
萧子仪转过身去,心中有如刀割,不敢继续去看生机逐渐断绝的司空辰。
吴涯见状,一个响指,二人又回到了先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虚无空间中。
看着神色复杂的萧子仪,吴涯话中有话地道“萧公子,有些事情,逃避它,并不是好事。”
萧子仪似乎还在想刚才的事:“吴涯前辈,我记得,阁主他不是大仇得报后,带着仙儿隐居山林了么?”
吴涯一声叹息:“我那徒儿,岂是那种能够轻易放下一切的性子?萧公子,你或许已经发现,剧本中所描写的事情,并非都是真相。”
萧子仪点了点头:“嗯,我觉得,剧本中所展现,更像是某一视角所看到的表象。最明显的,便是司空离染上血毒那段时间的事情。”
“表象?你如何看出来的?”
“吴涯前辈是否看到了……黑虎山事件前后,我的记忆?”
吴涯眼中掠过一丝玩味:“萧公子指的,是你与阿辰在醉仙楼共宿鸳鸯房的那一晚么?”
说到这个,萧子仪脸色大红,赶紧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醉仙楼,还有……司空离在马车上和我的对话……”
吴涯点到为止,恢复了面如止水的模样:“记得。但关于醉仙楼,其中的事,我不能与你细说。你先说说,司空离的事吧。”
萧子仪组织了片刻言语,便将心中的推离尽数说出。
“剧本中说,司空离的血毒,共有两种方式得以缓解,一是那个灰袍人做了手脚的药,二是与人欢好。”
“但根据我所看到的,第二种方式,或许因为慕容公子师兄弟的体质,才能奏效。”
“在马车上的司空离,以及我所记得的剧本中,司空离后来的表现,似乎都完全忘记了这个条件。”
“我接触到的司空离,神智似乎已不清醒。可以推测为,他因为血毒的侵蚀,忘却了那段记忆。”
“这恰巧解释了为什么他在彻底叛出组织,失去慕容后,会去毫无意义地泡在青楼里,然后压制血毒失败,走火入魔。”
“但这个剧本,直接套用了司空离后来的做法,来得出结论。更像是某个旁观视角的产出,且有一定的推测成分。至少,时间线的观测,并未有我这般全面。”
吴涯似乎有些惊讶,道:“你说的不错,或许它的推测,便是从你进入天刀门的那一刻起,开始往前回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