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以往,谁都没有再开口,我们吃得很用心,连口汤汁儿都没剩下。
跳下温泉河的那一瞬,陈一扬消失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使劲儿揉搓,像是要把心里的挫败感发泄出来。
洗足了半个小时,爬上岸,把身上的衣服留在了原地,和陈一扬的背包放在一起,静等“自会离开这里”。
一边等,一边想,是该后悔带上他,还是庆幸呢?
有后悔,但是更多的是庆幸。
不是自私,而是如果我们都已经身处其中,这真的算是个相对完美的结局了。
没有他,我们要么永远走不出去,大家一起等死。要么达不到目的,那以后,大概还会有许多个他和我们吧。
……
话分两头,从上岸开始,周围的景致就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另一头不知道,小花他们来的路,已经不见了。
脚下的路,好像在缓缓升高,类似电梯那种。确切的说,是温泉河在往我们这边涌,但是没有冲上岸,只是挤压这条道,把我们抬高。
就这样,一直抬,直到把我们顶出两座冰川之间的裂缝。
还没站稳,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整个过程持续了至少三分钟。
寒风的呼呼声,冰川破裂声,再加上摇晃,我被震得差点吐出来。
等一切归于平稳时,我还有脑子缺氧的感觉。我粗略瞄了一眼,这是在哪?怎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又回到原点了?”小花惊讶出声,“这是卓玛拉垭口,我们分开的地方啊。”
嚯,原来,这就是穿过冰川裂缝啊!直接从纳木那尼峰,穿到卓玛拉垭口了!
“现在怎么走?小哥,你还记得桑珠住哪儿吗?”收起惊讶,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胖子一脸鄙视,“天真,藏民是游牧民族,哪有固定居所啊?还不如你胖爷有见识。”
呃……好吧,我忘了。
“不是,什么桑珠?你们应该还有事儿没告诉我们吧?”小花满腹疑问。
呃……好吧,这个也忘了。
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个大概,他们也了然了。
“那我有个想法,”黑眼镜说道,“桑珠是来转山的,对吧?”
“冈仁波齐也是受了黎明神的惩罚,变成了山峰。桑珠身上戴着神使的‘信物’,会不会发生点儿什么?”
“纳木那尼和玛旁雍都有嘱托,难道冈仁波齐没有?”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你的意思是,冈仁波齐和桑珠之间有联系?”
“完全有这个可能啊,至少要尝试一下嘛,反正现在没有头绪。”
得,我还以为可以离开了。没想到还是得往冈仁波齐走。
“不用那么麻烦,瞎子你远远看一眼情况就行。”
“桑珠的年纪,应该不会再四处奔波了。‘天授唱诗人’应该很有名声,我们可以去藏民聚集的地方打听。”
“以前的人失败,‘缺少一个陈一扬’的只是原因之一,没有那颗牙,他们自然也得不到黎明神的祝福。”
好像是这个道理,祝福是由“天授唱诗人”带来的,他们留一个同伴,也只能是单纯的穿过冰山裂缝。
那边,黑眼镜也已经远望过了,摊了摊手,“哑巴是对的。走吧,去普兰县看看,那是离神山最近的藏民聚集地了。”
抬手看了看时间,刚过12点,脚程快一点,减少休息,应该明天前可以赶回停车的地方。
于是我们没有保存体力,一路狂奔。
身体虽然好,但还是很累,连帐篷都懒得搭了,直接在车上将就一晚上得了。
这三天,神经一直紧绷着。即使不那么舒服,睡得也挺沉,一夜无梦。
我是被汽车发动的声音吵醒的,已经朝普兰县的方向出发了。
打量了一下,副驾驶上,胖子还睡得很香,旁边的小花似乎也还没醒。
而我本人,身体柔韧度还挺好,半折着腰,窝在闷油瓶怀里。
赶紧直起身子,我的老腰哦,好酸。
闷油瓶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表情,只是伸过来了一只手,不轻不重的给我揉着腰。
嗐,这样的他,谁能顶得住啊。
闲话不提,到了普兰县后,我们第一时间是找饭店,找那种客人不算太多,老板又很热情的饭店。
最后选了一家藏餐店,一边点餐一边和老板聊家常。
他叫扎吉,已经在这定居近30年了。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见过桑珠。
不过,旁边的一位食客倒是提了一嘴,早年间,天授唱诗人很多会凭着身份,四处流浪卖艺。
这里到底地方不大,去拉萨打听打听,可能会有收获。
匆匆吃完,和老板、食客互道“扎西德勒”后,我们又往拉萨赶了。
对家之前的人,已经团灭了,他们应该会重新调派人手,那我们打听唱诗人的事,肯定也暴露了,必须得尽快了。
所以,这次我们也选择轮流开车,路上不停留休息。
上车我就给二叔发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二叔,如果对家在藏区大肆打听‘天授唱诗人’的事,请务必阻挠,事关重大!”
第二条,“陈一扬认识否?已牺牲。”
五分钟后便收到回信了,“知悉”。
到拉萨的时候,已经入夜。去冈仁波齐前,我们并没有退房,所以直接回酒店了。没办法,明天一早再去打听吧。
根据上次在奉节、巫山的经验,我们首选了前台小姐姐。
她一身藏族传统服饰,皮肤黝黑,带着点高原红,衬得眼睛更亮了,笑得很腼腆。
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告诉我们,去布达拉宫转一转,那里的喇嘛了解得更多。
本着听人劝吃饱饭的原则,我们直奔布达拉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佩枯措看见了希夏邦马峰的缘故,我们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刚到布达拉宫广场,就遇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喇嘛。
上身着坎肩,下身着红色僧裙,肩头斜缠一条比身体长约两倍的暗红色袈裟,配着一顶黄色僧帽。
干枯的手指,不断拨弄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害怕他不懂汉语,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他睁开了眼,看着我们,大概是上了年纪,眼神有些浑浊。
“来了?好多年了啊。”他是懂汉语的,虽然发音不那么准。“桑珠在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在羊卓雍措等天命人。”
“他已经快等不到了,快去吧。神明的祝福照耀着你们。”
没等我们回话,他转身离开了。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消失了,好奇怪的喇嘛……
没心思想更多,羊卓雍措,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