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特地起了个大早，挑了身寻常的素色便服，长发仍用玉簪简单的挽起，简单利落的同时，亦不失得体。
拿起斗篷要出门时，她脚步忽顿在门槛前，脖颈有一瞬的僵硬，眼眸慢吞吞地扫过袖口，又回身看了眼梳妆台面上，一方方正正的木盒。
门外传来姜弃欢腾的脚步声，姜皎没空闲迟疑太久，短暂的磨蹭了下后，还是过去打开木盒，做贼一样把玉镯套在了腕间。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长出一口气，掩饰般地拽低了袖口，试图藏住玉镯存在的痕迹。
“姐姐，你醒了吗？”
孩童软糯糯的嗓音响起，隔着一扇门，显得并不清晰，却仍让姜皎惊出了一身的汗。
“醒了，马上来。”
紧忙应了一句，姜皎推开门，见姜弃一身宝蓝色的短夹袄，领口围了一圈毛茸茸的围脖，衬的他一张小脸粉雕玉琢，宛如画卷里面守在菩萨身边的金童子。
见了姜皎，姜弃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双臂，给自家姐姐炫耀了圈，然后满脸期待地问：
“姐姐，怎么样？合适吗？”
“很不错。”
姜皎弯身摸了摸他的头发，关切道：
“鞋子可够暖和？再带个暖手抄，莫要冷着。”
“好！”
乖乖点头应下，姜弃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匆匆跑回了房间，路过正推门进来的胖子，他还不忘扬起藕段一样的手臂，高喊出一句：
“胖哥，姐姐等下要带我去学堂啦！”
“哎呦怪不得，我们家小弃这么俊，定是个会念书的好面子。”
好不吝啬的夸耀一番，胖子遥遥向姜皎招了招手，问：
“小老板，你打算带谁一同去？反正我今个没事，要是不用跟着，我就到逐月楼盯着去，免得再有谁来闹事。”
他这边话音刚落，另有一道嗓音紧追而起：
“我去我去！”
赵逢云大步闯进院子，险些没撞上胖子，被他吓了一跳，胖子灵活地跳开两步，拍着胸脯问：
“不是你大清早的，慌个什么劲儿？就算是惦记小弃，他也没到正式上学堂的日子，过去看一眼，你怎跟要错过他考状元了似的。”
“你是不知道。”赵逢云叹了口气，帮着霜降端了菜送到正厅，边忙边吐苦水，“最近赵子妄日日跑来，翻来覆去说的全是同一桩事，我实在被烦的不行，家里面待不下去，不如早点过来找点事做，全当躲个清净了。”
“怪不得。”
胖子了然地点点头，想着赵逢云被当成什么货品似的，要被他家兄长送去任人挑拣，他不由咧嘴嘲笑道：
“要不然你听你哥的，过去让人家老爷瞧瞧，要是对面没看上你，事儿不彻底结了？”
“怎可能会有人会看不上本少爷？”
没好气地瞪了胖子一眼，赵逢云“啪”地一声打开折扇，站在风窝口，哆哆嗦嗦地道：
“怕的是，殷老爷子对我一见如故，无论如何要把女儿嫁给我，这可如何是好？”
“你还想得挺美呢。”
他们两个斗着嘴，手里也都没闲着，胖子到厨房帮楚赢一起做早饭，赵逢云则同霜降一起，送碗筷打下手。
直到坐上饭桌，赵逢云往嘴里送着东西的同时，依旧没闲下说话，含糊不清地道：
“小老板，我虽不曾上过学堂，但结识的朋友，可有好几位是青山书院出身的。我对青山书院，可谓是熟悉的很，且...”
一口馒头卡在喉咙，他用力敲了两下胸口，抢了胖子刚倒好的茶水，一口气喝干净后，继续说：
“且青山书院，不仅对学子要求甚高，若是孩童的话，连家长也是要考量的。我虽没个功名在身，但论起学问的话，在场的各位，应没谁能比及我吧？”
他没敢说的太明白。
但话里话外，全是让人心知肚明的暗示。
毕竟胖子仅识得几个大字，四书五经一类的学问，可谓是一窍不通。而霜降还不如他，平日里面寡言少语的，何况是应对青山书院的问询了。
至于楚赢，赵逢云刻意忽略掉他，眼神目不斜视的，生怕他一开口，让自己下不来台。
幸而姜皎和楚赢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对他的一番侃侃而谈，连半个眼神，都没有搭理的意思。
“孩子过去上个学，又不是家长考状元，乱糟糟的麻烦还不少。”胖子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你有学问，还不是要成日里藏着掖着的，有什么用？小弃，你可得小心点，莫不要多读了几本书，便像是赵逢云一样，满口的酸溜溜的。”
姜弃咬着煮鸡蛋，一双黑葡萄样的圆眼滴溜溜地转，见赵逢云一副义愤填膺，准备要和胖子大战几百回合的口水仗，他连忙端起碗，让到了一边去。
“你既然无事，可以和胖子霜降去逐月楼，那边最近不太平，辛苦你们盯着点。当然，你想要同我和楚赢一起去青山书院也好。”
姜皎忽然开口，打断了即将到来的闹腾，又顺手给霜降夹了一块盘子里最大的煎猪肉。
悄悄瞥过去一眼，霜降抿着嘴，眼底悄然划过一抹暖色。
赵逢云稍稍迟疑了片刻，逐月楼忙里忙外的人数众多，而且到处是木屑飞灰，他实在是不愿去凑热闹。
可若跟着姜皎楚赢一起前往青山书院...
留意到楚赢若有若无的视线，赵逢云眼睛一闭，硬着头皮道：
“我去青山书院...不过我只跟着看一眼，绝不耽误你们的事儿，当我不存在即可！”
“还以为多硬气呢。”
胖子嗤了一声，唏哩呼噜地喝光半碗粥，帮忙送碗筷进了厨房后，他没再多耽搁，和霜降一起赶往了逐月楼。
全当耳朵出了毛病，听不见胖子的奚落，赵逢云强撑出一脸的若无其事，待得上了马车，他立刻和姜弃坐在同一侧，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向对面多看一眼。
青山书院距离花街不算太远，等姜皎他们赶到时，门口竟已聚集了不少人，全在候着开门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