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许是姜皎的话，勾起了皇上几分兴趣，他眉眼间淡薄的阴云渐渐散开，上身向前倾倒半寸，双眼锁紧了她单薄的身躯，问：
“什么食材？和朕说来听听。”
“第一种食材是老熊胆，第二种食材名为天莲泊，至于最后一种...”
姜皎担心被察觉出端倪，每一个字眼都掐的无比仔细，做出无比艰难的模样，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是百年人参。”
她闭上眼，额头猛地贴向地面，许是怕自己狮子大开口，触怒了天威，姜皎瘦弱的肩膀因惶恐而止不住颤抖，连嗓音也比方才多出好些的不安。
“不过以民女的猜测来看，并不需用完整的百年人参，只要是五根参须...三根完整的参须，就足够做成这道菜了！”
“老熊胆、百年人参，还有天莲泊。”
皇上眯起眼，指尖轻叩着座椅扶手，面上依旧看不出喜怒，旁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自一个个屏息敛声。
“这几种食材，可有？”
在他问话之前，太监总管便已寻了人，问清楚姜皎所需的几样食材，待得皇上开口时，立刻恭敬回应道：
“回皇上的话，都有。只不过...”
太监总管扫了姜皎一眼，躬着腰向皇上走近一步，小声说了两句话。
皇上低着眼，神情间难寻波澜，唯独叩打在扶手处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停顿了一瞬。
总管踮着脚无声无息地退开，皇上唇角却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盯着姜皎发间朴素的银簪子，缓缓道：
“食材可以给你，可朕也想知道，用这些东西能做出一道什么样子的菜。”
“民女愿在御膳房，为皇上献上一份。”
姜皎立刻会意，缓慢抬起的脸上，尽是掩不住欣喜之色。
可能她的身上找不出什么破绽，皇上微微颔首后，叫了太监总管去取食材，另外安排人带姜皎重回御膳房。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意料之外的份儿上，赵壮满身的欣喜未退，整个人愣在原地，全然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今天是来参加厨神争霸赛的决赛的吧？
刚刚已经进行过比试，只等着皇上宣布最后的结果，然为何境况一转，成了姜皎要被带去再做一道菜。
所以到底是赢了？
姜皎离开，剩下的他们两个，要怎么办？
难道要在这里继续跪着吗？
兴奋劲儿过去，赵壮双腿隐隐发麻，冷风顺着衣袖裤腿钻进曾经，冻得他止不住在打哆嗦。
好在太监总管离开前，想起还有两人的存在，叫来了小太监，带他们到避风的角落，先暂且等候片刻。
四下瞄了一圈，确定了周围没谁再注意他们，赵壮暗松了一口气，跺了跺僵住的两只脚，做贼一样靠近了完颜樽，压着嗓子小声问：
“嘿，你听到姜姑娘方才的话了吧？”
完颜樽点头，算是理会了他。
但有了个开头，对于赵壮来说已是足够，吞了口唾沫，他直接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道：
“你说她要的那些食材？真能做成一道菜吗？熊胆勉强可以理解，但是为何非要是老熊？那不得是个又苦又涩，难以入口的味道啊？”
“还有百年人参。若是假装的百年，倒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可真正有一百年寿命的人参，得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宝贝吧？这要是一口下肚，估计死人都趁着一股劲儿，从阎王殿蹦出来。”
“天莲泊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但是和熊胆人参放在一块，估计同样不是什么寻常好见的东西，要不然姜姑娘的娘亲，怎会多年不曾寻得。”
摸着下巴苦苦思索了好半晌，奈何以赵壮多年的厨艺心得，实在是无法将这三种东西，和脑袋里的其他食材，组合成一道能入口的菜肴。
不过毕竟是珍稀食谱，许是里面有什么秘方亦说不准。
赵壮没再费心多想，准备等到一切结束后，抽空问一问姜皎。
一念起她，他不由回忆起方才，无数贵人们争先恐后的，用各种理由反驳姜皎进御膳房一事。
下意识叹了口气，赵壮喃喃道：
“没能进到御膳房，但是了掉她娘亲的一桩遗愿，对于姜姑娘而言，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她既不愿进御膳房，怎会有不值得一说？”
完颜樽在赵壮独自念叨了许久后，终于赏他一句回应。
赵壮眼睛一亮，昂头去看他依旧冷硬的侧脸，眨巴了两下眼，他没能压住好奇，在警惕的四下张望一圈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那个...你难道，也不想进御膳房吗？”
脑袋里控制不住地浮起幻想，他咂了咂嘴，感慨道：
“御膳房啊！于我们这些做菜的而言，这怕不是仙境一样美好的地方了，全天下的珍惜难寻的食材，流水一样送到面前，随心意去烹饪，还有幸能让皇上品尝...”
“我想去的地方，不是御膳房，而我想做菜的对象，也不是皇上。”
完颜樽冷冷打断赵壮的话，在他愕然的注视下，再次说：
“御膳房，我不会进，也不能进。”
“为何？”
赵壮捂住嘴，担心被谁听到他们的话，再次开口时候，仅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动静。
“你做的菜，丝毫不比我差，且你极擅长烹制大荤，即使和姜姑娘，也并非全无一拼之力。我估摸着，皇上即使吃了再多好东西，也不会讨厌你做的风味。”
他虽平日里油滑了些，但厨艺相当扎实，眼界同样不错，看待姜皎和完颜樽，更是有着既敬佩又惺惺相惜之情。
对完颜樽讲出的这些话，全是出自肺腑。
赵壮想赢没错，但比起靠谁谦让，他更愿意凭着最自豪的厨艺，堂堂正正获得厨神的名头。
完颜樽哪里能看不出他的想法，眼底悄然闪过一抹暖意，原本冷肃的神情，也稍缓和了些，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问：
“你方才，看到那些御厨了吧？他们和我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