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竹竿乱颤。
灯笼撞上匾额,撕毁了大红纸张,使得上面绘制的幼犬图样,也随之变得古怪。
子车靖只觉一阵难以抵抗的巨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他踉跄几步,若非来人有所克制,怕不是要狼狈万分地摔进雪堆里。
他疑惑抬头,却仅瞧见一高大的背影。
“楚赢,你终于回来了。”
赵逢云欣喜的嗓音传来,止了妄图跑出门,隔开姜皎和子车靖的脚步,他顺手拦住胖子,投去一道得意的眼神。
胖子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搭理他,一溜烟地撺到姜皎身边,他一脸紧张地问:
“小老板,没事吧?”
“啊?”
姜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目光越过胖子,落向身侧的男人。
依旧是熟悉的眉目,俊美不似凡人,一双桃花眼噙有无数潋滟柔情,当被他注视着,即使再冷心冷情的人,也会恍然生出一种被深爱的错觉。
心里瞬间涌起无数紧张,指甲掐着袖口,姜皎略带狼狈地躲开了楚赢的注视,眼眸低低垂着,她哑着嗓子慢吞吞地说了句:
“你...你回来了?”
“嗯。”
楚赢弯下身,指腹拂过姜皎的肩头,仿为她掀开一片落雪,举手投足间,皆透着旁人难及的亲密熟稔。
但不知是否是错觉,她似嗅到了一阵血腥气。
姜皎吸了吸鼻子,抬眸去看楚赢,低声问:
“你受伤吗?”
“并无大碍。”
薄唇勾起一抹撩人的弧度,他再次弯低腰,和姜皎保持在平视的角度,一字一顿地道:
“一向能快点回来见你,就不觉得疼了。”
“你...”
姜皎睁大眼,面庞泛起汹涌的热意,几乎要抑制不住绵延至全身,她张了张嘴,半天才吐出一句:
“为何要...你饿不饿?”
她到底没敢把话问出口。
更不晓得,为何楚赢出门一趟,回来竟宛如变了一个人般。
姜皎全然没有注意到,子车靖和楚赢之间暗地里的争斗。
毕竟当他回来后,便顺理成章吸引了姜皎全部的注意,以至于她再没分出去过一个眼神。
子车靖发觉这一点,神情不免落寞了些,他低低咳嗽一声,试图唤回姜皎的心思,而后道:
“楚公子离开这段时日,可是发生了不少事。”
“是啊,看来等下,要请姜皎为我好好讲述一番了。”
楚赢如何不懂子车靖的深意,唇角的弧度却依旧不变。
明面上的一句照顾,却是在暗地里提醒姜皎,楚赢这段时日的不作为,以及他的付出罢了。
可惜姜皎此时心里驳杂的很,又是欢喜又是烦乱的,根本顾不上听他们的话,更别提去揣测什么乱七八糟的深意了。
倒是赵逢云意会到,连忙从胖子手里抢了把瓜子,兴致勃勃地准备看热闹。
“这段时间,多谢子车公子,帮我照看逐月楼,在下感激不尽。”
楚赢握住姜皎的袖口,慢慢拿过了竹竿,交还到子车靖面前,笑道:
“至于这些粗活,不辛苦子车公子费心,我来就好。”
子车靖神色一僵,暗暗捏紧了拳头,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嘴角勾起合适的弧度,同样带有三分笑意地开口:
“楚公子客气了,姜皎是我很重要的友人,能在她有难时,略尽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才对。”
这一回,连胖子都听出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
“有点意思啊。”
丢了一颗瓜子进嘴,他边磕边问:
“你觉得,谁能赢?”
“小老板偏心谁,谁就能赢。”赵逢云回的干脆,环抱起双臂,他遥遥注视着站在逐月楼外的三人,轻声道:“你说,小老板会偏心谁?”
“这还用想,当然是...”
胖子话音未落,姜皎已然开口:
“我手不稳当,弄坏了灯笼。”
她可算整理好心绪,尽力不去看会影响到自己的楚赢,勉强子车靖,她一脸郑重地道:
“抱歉,浪费了你的一番心意,若是不嫌弃的话,下次你来时,我给你做些点心吧。”
当发觉姜皎并未理会楚赢,而是选择他时,子车靖一阵欣喜,笑容当即真挚了好些,离口的嗓音愈发柔和。
“你无需和我道歉的,不过是两个灯笼而已,你若是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来好了。”
姜皎点点头,看了眼天色,道:
“时辰不早了。”
懂得她的暗示,但子车靖今日不愿当个明白人,尤其是楚赢也在此,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自己和姜皎之间,已和从前有了好些不同。
“可否...再下一盘棋?”
他定定注视着姜皎,语气里的希冀,纵使如何想藏,依旧控制不住地泄露出少许端倪。
姜皎迟疑了下,感受到身后人的气场,陡然间凌厉了好些,她如芒刺背,不再继续斟酌,摇头拒绝道:
“下次吧。”
子车靖一愣,纵使仍有不甘,但到底不好纠缠,只能点点头。
“好,那我先走了。”
后退的脚步被放到最慢,他仍在盯着姜皎,仿盼着她能反口,邀请他留下。
但姜皎送别子车靖后,只长长松了口气,紧忙拽了下楚赢的袖口,急声催促道:
“很冷,回家了。”
一个送,一个邀。
谁亲谁疏,自不言而喻。
且姜皎并未刻意压低声响,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能让子车靖听得清清楚楚。
“好。”
楚赢低笑一声,顺着姜皎传来的力道,走向了多日不见的逐月楼。
大门关闭。
彻底隔绝了两方天地。
子车靖站在原地,很快披了一身白茫,小厮在一旁急的要命,他却仍定定望着紧闭的大门,许久不能回过神。
果然...
还是输给他了吗?
附近没了外人,姜皎皱起眉头,也不再遮掩,直接道:
“胖子,去拿金疮药。”
“哎!”胖子连忙点头,跑去柜台里翻找的同时,不忘伸长脖子问了句:“谁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
楚赢瞥了赵逢云一眼,他立刻会意,捂着心口踉跄着坐倒在板凳上,娇滴滴地喊:
“不行,我现在见不得血,辛苦小老板帮他包扎一下了。这伤可不能等,要是拖延的话,指不定会失血过多,伤了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