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知道,子车靖根本没想娶姜盛茹,是子车家态度缓和了些,子车靖又比较有风度,对她以礼相待,所以她以为好事将成,所以和我炫耀罢了。”
姜听荷用帕子拭掉眼泪,再次抽抽噎噎地道:
“结果那一天,爹和姜盛茹去子车家,稍微提了一句婚事,却没想到被当面拒绝了,好像还是子车靖亲口说:一直以来都是把姜盛茹当成妹妹看待,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子车靖估计也被缠的烦了。”
赵逢云打开折扇,挡住因听到一桩热闹戏,而不停扬起的嘴角,
听闻姜听荷前来闹腾,胖子端了一盘花生,坐在门槛上,边吐着皮,边含糊不清地道:
“之前已拒绝过一次,结果姜家不依不饶,非要把女儿嫁给来,他不直接说明白的话,等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子车家的名声也要被姜家一起拉下水。”
“没错。”
赵逢云“啪”地一声合拢折扇,总结道:
“当断则断,且省了之后姜家再来攀关系,子车靖这病弱公子,脑子倒是挺够用。”
姜听荷被打断了话,心里颇有些不满,帕子压过面庞的泪痕,她用余光偷偷去看楚赢,嗓音陡然变的婉转了不少。
“爹丢了脸,回家之后狠狠训斥了姜盛茹一通,姜盛茹一气之下害了病,大夫人自然担忧,让我如婢女一般在旁照顾。”
一寸寸掀开袖口,她暴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深红色的伤疤,姜听荷羞耻地闭上眼,换了缓之后,接着说:
“我虽然早习惯了该她们当牛做马的日子,可是姜盛茹病了之后,变得很是残暴,只因我去送药材时,稍微晚了一些,就非打即骂的,几乎快要了我的命。”
赵逢云搭眼虚虚一扫,便用折扇挡在眼前,趁着其他人发现不了,偷偷和胖子使眼色。
“看看,是真的假的?”
理会了他的意思,胖子立刻动身,问姜弃要了药,然后三步并做两步地回到大堂,装作一副热心大哥的架势,递出了药瓶。
“哎呦,伤的可真够重的,快用点活血化瘀的药,免得落了疤,日后可该如此是好啊?”
姜听荷一头雾水地接了药,她堆起笑,做出一副感激涕零地模样,道:
“多谢你...在姜家,都没有人真的关心我。”
手指蹭了点药膏,担心姜皎用的药膏,是寻常药店里的便宜货。她趁着抹眼泪的功夫,悄悄擦在了帕子上。
胖子重新坐回到门槛上,和赵逢云挤眉弄眼地说:
“看着应该是真的。”
赵逢云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转头继续听起了姜听荷讲故事。
隔了些时辰,姜听荷稍一思索方才说到了那里,等她重新找回状态,眼泪再次落下。
“姜家对我,毕竟有养育之恩,若是她们打我骂我的话,我大可以忍耐下,可是她们竟然要...”
说到此处,姜听荷手指死死抓紧了帕子,她的眼里恨意和恐惧交织,牙关撞击在一块,一字一句地道:
“把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当妾室!”
小蛮听得吸了口气冷气,想着眼前的年轻姑娘,要嫁给一个能当她爹的男子为妾,不由生出了几分同情。
赵逢云却觉得古怪,但他没急着问,而是等姜听荷继续把话说下去。
“那个老头子,之前娶过五位妻子,十几房的妾,结果到了现在,你们猜猜还剩下几个活着的?”
“七八个?”胖子磕着花生,猜道:“或者十来个?"
“只有三个。”
姜听荷冷笑一声,像记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儿,抱紧了手臂,她颤抖着说:
“三个活着的人里面,其中一个还是个疯子。”
当从她口中听到的故事,逐渐转向恐怖风时,姜皎微微皱起眉头。
而姜听荷蜷起身体,再次喃喃着道:
“据说死掉的妻妾里面,一半是被生生折磨死,一半是不堪受辱,选择了自尽。我如果嫁过来的话,也一定活不了多久的...”
“稍等片刻。”
赵逢云折扇落桌,敛了方才看热闹的戏谑,稍正了神色,思索道:
“你即使不是大夫人所出,但也是姜家的小姐,代表了姜家的脸面,姜老爷应不会同意的吧?”
“对啊。”胖子换了地方,和赵逢云挤起了一张长凳,说:“我记得没错,姜福来很是注重颜面,如果把你嫁去这种人家的话,相信街头巷尾一定会有不少奚落的传言。”
“好像是说那老头子给的聘礼很高,家里面最近生意一落千丈,又一直遭到羊家的打压,早不如从前来的光鲜了,所以...”
姜听荷顾不得擦眼泪了,整个上半身向前探去,她挨个人求助般的看了一眼,嗓音宛如泣血般凄凉:
“我是昨天晚上,偷听到大夫人和姜盛茹的谈话,既然她们这么想的,一定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我嫁过去,而爹应该也不会犹豫太久。他们不会在意我的想法如何,甚至可能不会告诉我,等到了日子,把我强行送上花轿就是了。”
许是看姜皎神情冷淡,姜听荷心一横,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卑微地拽住了她的袍角。
“姜皎,我真的不想死,你能不能帮帮我?”
额头撞上地面,姜听荷为了不被姜家,当做一块烂肉送出去卖钱,连什么都顾不得。
什么尊严?
哪有性命来的重要。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当牛做马的,只要你帮帮我,我下辈子会每日诵经念佛为你祈福的。”
没一会儿功夫,姜听荷磕地头破血流,发髻彻底散乱,她整个人狼狈不堪,却仍然不停地哀求道:
“求你帮我,求求你...”
小蛮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为姜听荷求情。
“小老板,我...”
一句话未能讲完。
被折扇阻住。
赵逢云靠近了小蛮些,缓声解释道:
“人心嫌恶,谁也不知道她说的真假,而且这是小老板自己的事,她不管是答应或者拒绝,都有自己的理由,旁人无权干涉其中。”
小蛮对他所言,其实是一知半懂。
不过她听得进去话,亦相信姜皎会有正确的判断,于是闭了嘴,乖乖坐在了原位不在吭声。
姜皎直到喝完了一杯茶,才去看姜听荷。
她这一次,属实不像做戏,毕竟到了满脸是血的程度,是一下接一下磕出来的。
光是看一眼,都觉得额头发疼。
“姜听荷。”
姜皎终于开口,姜听荷立刻停下动作,投过去一道满怀希冀的眼神。
若非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她也不会来找姜皎。
留下姜家,只有死路一条,而姜听荷不认识其他贵人,又没有独自离家出走的本事。
最后无奈之下,她来了逐月楼。
姜皎低下头,和姜听荷四目相对,慢声问:
“你希望,我能如何帮你?”
“我...”
姜听荷张了张嘴,面上浮起一抹茫然。
没等她回答,姜皎再次不疾不徐地问道:
“可是想要离开姜家?”
一听这话,姜听荷顿时起了迟疑。
她不想要嫁给老头子做妾室,可真要离开姜家,放弃锦衣玉食,有婢女在旁伺候的好日子,她多少有些舍不得。
“你看,你不想离开姜家,又想要我帮你,我能怎么办?”姜皎一摊手,说:“我不是神仙,你也不可能既要这个,又留那个,所以到底要怎么帮你,我亦不清楚。”
“可是我离开了姜家,还能去哪呢?”
姜听荷蹙起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视线几次划过楚赢,她放软声音,哀哀戚戚地道:
“我没有你的能耐,做不到一个人撑起逐月楼,我怕不是离了家门之后,会暴死街头,落个喂了野狗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