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拢着袖子,小心翼翼地走在廊下,生怕吵嚷到谁,路过房门窗沿时,还不忘踮起脚尖,不发出半点声响。
许是夜风刮过,他在隐约之间,仿听到了另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虽身处寺庙,但小沙弥毕竟年少,心里多少生出几分畏惧,偷眼向后方去瞧,却没想到不远处果真站了个人影。
他一口气卡在喉咙,眼睛陡然瞪大,整个人僵在原地,彻底傻了似的。
直到人影靠近,露出个大致的身形,小沙弥揉了揉眼睛,试探着问:
“慧静师叔,你送完两位施主了。”
“嗯。”
有回应响起,慧静自黑暗中显出真容。
确定是个活人,还是自家的师叔,小沙弥长出了一口气,双手合拢,感慨道:
“二位施主命途坎坷,当真是可怜人,只盼着他们日后一路随顺,切莫再遇见灾祸了。”
慧静垂眼看他,神情间似有讥讽闪过,阻断了小沙弥的念叨,他问:
“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打算将方才发生的事,告知给主持。”
小沙弥老老实实地回了话,偷眼打量慧静,觉得他好似和平常,有些不大一样。
但又具体说不上来。
慧静微微颔首,再次询问过小沙弥,确定了晚上发生的种种,他不曾告知给旁人后,道:
“这个时辰,主持正在休息,你还是等明日吧。对了,我有一桩事,想要你帮忙,你跟我来。”
“是。”
小沙弥连忙应声,跟在慧静身后,余光瞥见他脸色似不大好,也不敢多问,只顾闷着头走路。
可等到慧静停下脚步,小沙弥惊讶的发现,他们竟又回了后门。
“师叔,我...”
小沙弥想要询问,膝盖处忽传来一阵剧痛,他惊叫一声,控制不住地栽倒在地,看向慧静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为何...”
平日里最好说话,从不会给他们下责罚的慧静师叔,竟突然对他动了手?
小沙弥捂着疼痛不已的膝盖,一时回不过神。
慧静却没有好心给他解释的意思,再次举起手里的木棍,对准了小沙弥的脑袋,重重击落的同时,冷声道:
“要怪,就怪你倒霉吧。”
眼看木棍降临,小沙弥瞪大了眼睛,匆忙之间侧了侧身,然肩膀依然被打中,他全身一颤,挣扎着想要爬离。
“师叔,我做错什么了吗?”
都已经被痛下杀手,小沙弥还在想着,是否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了慧静的不满意
慧静面无表情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他踩住小沙弥的背,眼里凶光大盛。
“一个被闯进寺庙偷香油钱的贼人,无意杀害的小沙弥,是最好的证人。”
嘴里吐出一声嗤,慧静踩紧了小沙弥,让他无法再乱动,木棍被他双手握紧,找准了后脑的位置。
“那一对奸夫淫妇,还以为和我达成了交易,殊不知等到明天,他们就会成为通缉犯。”
木棍落下的瞬间,他忍不住咧开嘴,开怀的笑了。
“我拿了这么多的香油钱,本担心事情败露,结果替罪羊自己找上门,现在只要除掉你,我便可以顺利脱身!”
眼看着木棍,要撞上小沙弥。
慧静忽感脖颈一凉,他下意识回过头,对上了一双幽森的黑眸。
“从见到我们的时候起,你就已经盘算着,要利用我们洗清偷香油钱的事了吧。”
不曾想附近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他心里一慌,掌心维持不住力气,再加上姜皎适时一推,木棍擦着小沙弥的头皮飞过。
慧静踉跄着跌到一旁,看向姜皎的眼神尽是惊恐。
“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猜,你不会老老实实的积攒功德,所以回来看一眼,没想到...”
瞄了一眼小沙弥,确定他平安无事后,姜皎再次望向慧静,唇角的笑意一寸寸收敛。
“你真够狠,不仅打算栽赃家伙,连杀人的事情也做的出来。”
“我..我是...”
慧静这一次,是真的慌了。
姜皎猜中他的计策,并且再次出现,打断了他所有筹备好的计划。
实在想不出辩解的理由,慧静捂住脸,长长叹息了一声,嗓音凭空多出不少颓然。
“我这么做,也是被无它法,实在是...”
“开始装可怜了吗?”
姜皎打断慧静的话,对他或真或假的悲惨姑娘不感兴趣,拽起了小沙弥,她眼也不抬地道:
“你是看到我只身一人,以为我的同伴藏在附近,知道对付不了我们三个人,所以才采用这个法子的吧?如果我说,他已经下山了,没有跟我一起回来呢?”
慧静一愣。
不知姜皎话语的真假,如果慕翊真的不在,她为何要直接讲出来?
难道不担心...
面上悄然略过一道杀意,慧静悄悄背过后,语气却愈发的凄凉。
“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的话,但我真的是被逼无奈的。我一个出家人,怎会愿意双手沾满血腥...”
“施主,多谢你救我,可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小沙弥膝盖受伤,一瘸一拐地站不稳,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张开双臂挡在姜皎身前,颤着嗓音说:
“师叔他..他...”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沙弥干脆闭紧了嘴,瘦弱的身躯固执地挡在姜皎前方,分明怕到全身发抖,仍想要护着她离去。
他倒是真的纯善,姜皎忍不住多看了小沙弥两眼,柔声道:
“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越过小沙弥,姜皎来到慧静身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会儿,禁不住轻笑了一声,道:
“我不知道你藏了什么后手,但是差不多得了。”
扬眉示意过慧静藏在身后的手,她再次道:
“老实点,乖乖等到天亮,自己去衙门自首,若这小师傅不计较,你也许还能有洗清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慧静的一切行径,尽数被姜皎看穿。
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哑着嗓子问:
“你真的要逼死我?”
“坐牢而已,你对小师傅做的,才是真要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