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这个脸呢？”
谢婉抿了一口微凉的参茶，冷意沿着喉头滚落，连带着五脏六腑，荡起了一层寒霜。
“打从离开家门那一日开始，我便在心里发誓，不管日后过的如何，纵使落得沿街乞讨的下场，也绝不会再厚着面皮回去。”
她语气淡淡，神情间难寻见起伏，仿若早已释然了一般。
但若稍稍仔细留意些，便能从谢婉眼里，寻见一丝被掩藏的极好的悲哀之色。
因年少一时冲动，为了陈均决绝地离开家门，和爹娘彻底断绝关系，谢婉放弃了一切荣华不说，连带着娘亲离世，亦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若说从前，她尚且能用和陈均之间的情分，勉强宽慰自己几分。
但到了现在，谢婉如何能不悔？
只不过到了现在，悔之无用罢了。
赵逢云张了张嘴，到底没能把劝慰的话讲出口，谢婉是个几头牛拉不回来的倔强性子，若不能等她想通，他们不论如何劝说，皆是无用功罢了。
怕是只有姜皎去劝，能有几分希望。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陈均那厮，过的太痛快。”
胖子冷哼一声，宽厚的手掌捏成拳头，用力挥舞两下，怒声道：
“还有他的妾室青莲，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装的温温柔柔的，实际上一肚子的黑心烂肺。”
“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有件事情，不大对劲呢。”
配合了胖子转移话题，赵逢云摸了摸下巴，并未直接同谢婉讲明白，他偷偷靠近楚赢，低声将发现，和他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末了，他又道：
“要不要派点人，过去查一查？我总觉得青莲的反应不太对，若她肚子里面，揣的真是陈均的种，她该很有底气的才对。”
楚赢微微颔首，记下他的话。
“我让人去查。”
“在那之前，要不要告诉谢姑娘一声？”
“等确定之后再说。”
“好。”
赵逢云晃了两下脑袋，跑回胖子身边，在他几次三番的逼问下，又把猜测讲了一遍。
眼睛一点点睁大，在短暂的惊愕过后，胖子皱起眉头，认真思索道：
“我倒希望，青莲的孩子并非陈均的，但这种可能性，实在低的可怜。”
赵逢云晃着折扇，偷瞥过谢婉，见她正在和姜皎轻声说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他们，于是道：
“陈均这种人，心思重的吓人，想要哄骗他认账，得需不小的本事。青莲若想做到，怕是要废不少力气吧？”
“她不像有那个脑子的样子。”
光靠着空口无凭，实在是难以得出结论，但赵逢云和胖子心里，皆不认为青莲，有能算计过陈均的本事。
可好不容易找到的把柄，又不愿轻易错过。
若在青莲身上，寻不到突破口，来给陈均一点苦头尝尝，就只能靠楚赢，让他这个新上任的承议郎，在官场上受一受打击了。
胖子也想到了这一点，向楚赢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口型：
“令牌？”
“除非姜姜去求，否则全花街连人带狗跪在他面前，也一样难得他正眼。”
赵逢云翻了个白眼，和楚赢多年交情，亦从未见得过，他对谁如此在意维护。
甚至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让赵逢云拿着他的令牌出面，却只是为了让姜皎，不在陈均府上受一丁点的欺辱。
在赵逢云和胖子，寻着方法想要给陈均一点教训时。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胖子最先站起了身，面上浮起冷肃的神情，担心是陈均来找麻烦，他快步走到门口，先用身体挡住门，而后向谢婉使了个眼色。
“没事的。”
谢婉摇了摇头，和离书既已签好，她和陈均不过陌路人，若他敢来找麻烦，她自然不会放着姜皎等友，独自一人退离。
看她没有离开的意思，胖子清了两下嗓子，问：
“哪位？店打烊了，若是有事儿的话，赶明个再来吧！”
“我是找小老板的。”
门外人似有些急，提高了嗓音，再次高声道：
“麻烦你转告小老板一声，关于厨神争霸赛的事，齐先生想要再和她聊一聊。”
“厨神争霸赛？”
胖子一愣，目光落向姜皎，她干脆摇头，道：
“不见，没兴趣。”
仿听到了姜皎的声响，不等胖子帮忙拒绝，他急声道：
“我带了银子，不管小老板是否答应，这二十两银子，全当做叨扰小老板的礼了！”
他倒是懂得礼数，更猜中了姜皎的喜好，奈何此时事多，她对这所谓的厨神争霸赛，更根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
胖子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时，姜皎豁然起身，道：
“愣着干什么？快请客人进来坐。”
店门开启。
姜皎亲自迎上前，见了个面容熟悉的年轻男子，规规矩矩地站在两步开外，一瞧见她，脸上瞬间堆起了笑。
“这个时候上门打扰，当真是冒昧了。”
“不冒昧。”
客气一句话，姜皎一双黑眸定定注视着他，他先是怔了怔，接着十分知趣地取出钱袋，双手送到她的面前。
“二十两银子，小老板点点。”
“好。”
姜皎真没客气，当着年轻男子的面前，打开钱袋看了一眼。
确定了数目没有问题，她退后一步，客客气气地请了他进门，还十分贴心的，让赵逢云去泡了杯碎末子茶。
“真是打蛇打七寸。”
赵逢云嘟囔一句，送了茶上去后，便和胖子坐在另一桌，打算听听这年轻男子，打算说些什么，来哄着姜皎参加厨神争霸赛。
“我空闲不多。”姜皎双手捧起参茶，喝了一口后，道：“一刻钟的时间，不管你说什么，我皆会听着。但最后是否会答应，还希望你不要抱什么希望。”
“自然。”
年轻男子连忙点头，打好了腹稿准备要开口时，姜皎忽然正了神色，沉声道：
“还有，银子不退。”
“我没打算退的。”
苦笑无奈离口，年轻男子摇了摇头，斟酌了措词过后，他道：
“小老板，齐先生病了。”
“是吗？”姜皎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后，问：“齐先生是哪一位？”
“就是之前和我一起来店里吃饭的老头，脾气很倔。”
年轻男子深吸一口气，认真道：
“他是被气病的，而且只有小老板你，才有办法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