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小的名叫张二狗,这是贱内吴氏。”
中年男子跪俯在地,心里实在是慌怕的厉害,从嘴里吐出去的字句,如风中残烛般,没半点稳当的气力,仿随时要被吹灭似的。
身旁的妇人应和着点头,同样是耸肩低首,连大气也不敢出。
韩知府并未去记他们名讳,仅微微颔首,立在一侧的府丞见没了动静,忙横过了二人一眼,高声质问:
“前来公堂,所为何事?还不和知府大人一一交代过!”
“这...”
张二狗哪里敢说,口中支支吾吾了半天,讲不出一句整齐的话。
他不主动交代,王哥等的不耐烦,干脆上前一步,大声同韩知府解释道:
“韩知府,这二个小贼枉顾律法,一人扮做尸体,一人负责到逐月楼讹诈,妄图用此种下作的手段,来从姜老板手中骗取钱财,简直是胆大包天!”
几乎是翻肠掏肚的,他将所有听过的文词儿,全部用在了此地。
王哥吐出一口气,心想着前因后果,尽被他讲的明明白白,韩知府无需废大力气,再稍微审问两句,之后就可以让衙役,去抓姜家的幕后黑手过来受审了。
但听完他的话,韩知府却连眼皮都没抬。
府丞察觉到他的心意,清了两下嗓子,问:
“王统领说的,可是事实?”
“是...”
张二狗缩了缩脖子,担心要受大过,紧着再次喊道:
“大人,我是有苦衷的!是姜家大少爷,他让我去逐月楼闹事...全是他的主意,跟我没有关系!我是无辜的啊!”
意会到了张二狗的心意,吴氏跟着用力点起头,提起嗓音叫嚷:
“是!都是姜家大少爷让我们做的!他还威胁我们,若是不听从他的话,就要让我们吃苦头,我们这两个贫苦百姓,哪里能斗得过家大业大的姜家!”
她又哭又闹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姿态。
好似所有的坏事,全部都是由姜豪教唆,他们无辜的很,只是两个受了欺压的可怜人罢了。
韩知府被吵嚷地皱起眉头,而一直在留意着他的府丞,则立刻瞪大了眼睛,厉声警告道:
“肃静!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知府大人在上,哪容得你们胡闹?!”
被他一吓唬,张二狗和吴氏顿时绷紧脚跟,大气不敢多出一口,连眼泪也奇异般的停在了眼眶。
王哥见状,再次道:
“这二人的交代,句句属实,还请韩知府明察。”
“这里是官府,并非麒麟卫的据地,本大人自有定论。”
韩知府终于开口,然他并未询问张二狗和吴氏,反倒是冷冷同王哥告诫过一句,之后他微抬了下颌,视线慢慢落在姜皎的身上。
“你又是何人?”
“见过知府大人,我是逐月楼的老板。”
姜皎微弯了身,再次道:
“是这二人,今日跑到逐月楼生事,幸而有王统领出手相助,才戳破了他们的谎言。当时事发突然,民女不知该如何处理,也是王统领告知我,说知府大人清正廉明,定能为我做主,还帮忙将这二人,送到衙门这里来。”
她看出韩知府对于王哥,全无任何好感,甚至因他几次三番的僭越身份,心里很是不满。
担心王哥得罪了人而不自知,于是姜皎暗暗推了一把,用他的名义,卖了韩知府一个面子。
果不其然,韩知府神情稍霁,再次开口时,语气也变得稍稍和缓了些。
“倒是能说会道的。你一个小女子,独自开着逐月楼?家里可有主事的男人在?”
姜皎垂下眼,遮住眸底的沉色,道:
“只有一个弟弟,年方...”
不等姜皎把话说完,府丞思索一番,仿猛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直接打断道:
“大人,这位姜姑娘,似乎...是开酒楼那个姜家的庶女。”
“姜家的人?”韩知府面露疑色,目光再次转回到张二狗的身上:“这二人不是说,他们是受到姜家大少爷的指使,才去作恶的吗?”
“但这位姜姑娘,本身就是姜家人,我看这其中,八成是有什么误会的吧?”
府丞再次将话茬抢在手中,他们两个一言一语的,全然没给姜皎开口的机会,似已将这场陷害,定论成了家门里的小事。
王哥听出不对,想要开口时,却被姜皎用眼神阻住。
“知府大人,我虽然姓姜,却早和姜家断绝了关系,因此并非姜家人。这件事,发生在姜家大门口,看到知晓的人不少,大人可随意差人去询问。”
她不卑不亢,语调亦是毫无波澜,寻不见半点的怯意,即使身在公堂,被无数双眼盯视,依旧条理清晰分明,用最简练的话,把自己同姜家摘了关系。
难得见到如此清晰的论调,竟使得府丞准备好的话,只能从嘴边,咽回去肚子里。
好在他反应快,重新找好了话,笑道:
“你一女子,若离开了姜家,哪里能独自生活?怕不只是闹脾气,说和断绝关系,实际上仍受着姜家的照顾,不愿意承认罢了。”
府丞摆着手,三言两语的功夫,不仅否认了姜皎的澄清,还将她打成了个不知感恩,受着姜家的照顾,还要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话到了这个份上,连王哥都听出来,府丞是站在姜家的那边,想要用轻飘飘的几句,将责任推到姜皎和姜家闹脾气上,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看明白的事,姜皎又哪里能不清楚。
但在王哥满心躁意的,想着解决的法子时,她仍不慌不忙,只抬了眼,直视着韩知府,问:
“民女有一事想问。”
学着府丞的行事,姜皎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问:
“请问坐在公堂之上,能够主事断案的知府,究竟是大人你?还是旁边这位,从头到尾说个不停的府丞?”
“你胡说!”
府丞被吓了一跳,忙高声呵斥一句。
但姜皎哪里会怕他,拍掉袖口的褶皱,她回给府丞一个毫无情绪的笑。
“你能无端揣测我,我为何不能也猜一猜你的想法?我和姜家断绝关系是真,你几次三番替代知府大人开口,妄图代大人断案一事,也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