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方平不善言辞，讲不出什么好听话，憋了好一会儿的功夫，他弯腰低头，向姜皎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
他一双眼里尽是感激，却并非因苏娇娇，在和姜皎交谈后，选择留下了他们的孩子。
而是姜皎给予了段方平最爱的人，他那笨嘴拙舌做不到的安慰和鼓励。
若不是她的话，苏娇娇怕不是此时，仍然沉浸在惶然当中，久久挣扎不出。
比起一个未曾出世的娃娃，段方平更在意的，显然是他妻子的安稳顺遂。
“不客气。”
姜皎回了礼，看了一眼半敞的房门，似瞧见了苏娇娇恬淡的眉眼，她唇角扬了扬，轻声催促道：
“去陪陪她吧。”
“哎！”
段方平重重点头，急不可耐地走向卧房，又在到了门槛前时，将生满了细汗的掌心，在粗布衣摆处用力蹭了两下。
深吸一大口气，他顶着一双红透了眼眶，小心翼翼地踏进门，一路没敢发出大声响的，走到了床榻边。
“娇娇...”
段方平没敢离的太近，高大的身躯佝偻着，瞧起来垂头丧气的，宛如做了什么错事，正在听训的大号孩童一般。
苏娇娇本还板着一张脸，但看到他这个样子，顿时忍不住笑了。
“你这是做什么？”
白了段方平一眼，她的语气却是软的，手指尖勾了两下，苏娇娇下巴一抬，招呼道：
“过来啊，想什么呢？”
段方平哪里敢违背她，连忙蹭上前一步，蹲到床沿边，忐忑发问：
“娇娇，你口渴吗？还是饿了？小老板在做好吃的，很快就能吃...”
“刚喝完茶，哪有真么快饿？我又不是圈里的猪崽子？”
苏娇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拽了段方平的衣领，向前一扯，粗鲁地为他整理好凌乱的发鬓。
“总是这么不留神，自己也不注意点，小心被胖子他们看到了，笑话你。”
“多谢娇娇。”
段方平抿紧嘴唇，仍压不住眼里的笑意，他顾忌着这是姜皎的床榻，不好离的太近，只能用双手撑住地面，上半身微微前倾，保持了一个十分难受，却让他甘之若饴的姿势。
“呆子。”
虽再次嗤了一声，苏娇娇眨了眨眼，到底忍不住笑了。
松开段方平的领口，她转而轻抚上小腹，虽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但反馈而来的柔软，依旧让她神情渐柔。
“你高兴吗？”
“我...”
段方平下意识想要答话，可心里浮起苏娇娇和姜皎的对话，连带着喉头发涩，最后竟只小声问出一句：
“可以高兴吗？”
轻拧了下段方平的手背，苏娇娇没好气地道：
“说是你呆子，你还真是啊！”
训过自家夫君，她垂了眸，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喃喃道：
“我只是，不想这孩子一出生，就听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娇娇...”
段方平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词，还没能讲出来，苏娇娇先一步道：
“但小老板说的没错，我们当爹娘的，都不是懦夫，孩子自然也不会是被三言两语，轻易击倒的瓷娃娃。”
“是...是的！”段方平先是愣了愣，胸腔内涌现出一阵强烈的欢喜，他连连点头，如许诺一般，重声道：“这孩子，会和我一起保护你，我也不会让谁说你们难听的话，谁都不可以！”
许是他难得，有讲话如此好听的时，以至于苏娇娇怔忪了好一刻，心口燥的厉害，连带着她娇美的面庞，也跟着浮起薄红色。
苏娇娇红唇翕动间，段方平听到了她含笑的嗓音。
“相信你啦！”
她离开床，在段方平满面紧张地搀扶下，缓缓走到了桌前，然后靠在他坚实的怀抱中。
“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小姑娘？”
“我都喜欢的。”
“我说也是，你敢不喜欢试试看？”
姜弃拎着热茶壶，站在卧房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对话，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送水。
总觉得...
这些话好像不是小孩子该听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跑回大堂，嗅着漂浮的饭菜香，努力擦起了桌子。
厨房里烟火气升腾。
王哥敲开门时，正好嗅到一缕偷钻出厨房的香气，忍不住吞了两下口水。
但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强行收敛心思，弯下腰来，和姜弃道：
“小弃，姜姑娘...还有楚公子呢？”
“姐姐在厨房，楚大哥他在后院劈柴呢。”
姜弃昂起头，客客气气地道：
“大人，你要找他们吗？”
“不不不，我哪里是什么大人啊？可莫要这么称呼我，让你姐夫...是楚公子听到，可了不得。”
王哥被吓得一蹦三尺高，额角冷汗冒出两三滴，顾不得去抹，他做贼一样压低声音，道：
“你去通知姜姑娘一声，说我有事汇报。”
“好。”
姜弃乖乖点心，小跑去了厨房，在告知了姜皎，他又去后院走了一趟，将王哥到来的事，完完整整地同楚赢交代了一遍。
而姜皎此时也放下锅铲，走进了大堂。
“你来了。”
“姜姑娘。”
王哥先是微微点头，算是招呼了过后，再次道：
“我来给你报个信，姜家的那些人，已经全部送到衙门去了。姜家的那个家主，是叫姜福来吧？他的银子可真不少，出手也阔绰，现在正想办法打通关系，要把那个最为嚣张的妇人，给先救出去。”
姜皎微微颔首，知道衙门和麒麟卫之间，其实并无什么特殊联系，王哥想要在中间行事，自存着不少麻烦。
再加上她并不想要王氏在衙门里遇见什么为难，于是道：
“一切按照衙门的规矩即可。”
“衙门那边，我有几个熟人，能再拖上一拖。不过我估计着，那姜福来知道怎么回事后，很快就要来找你了，毕竟如果你这边出面的话，衙门那边也不好多留人。”
王哥低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他本想和衙门那边通通气，多扣着王氏几日，让她在衙门里吃点苦头，来给姜皎出气。
没想到姜福来的速度，比他想象当中快的多，不仅找到了人，且出手的银钱数目，更是半点不吝啬。
如此一来，王哥自不好堵住人家的财路，来继续阻碍衙门放人。
事情没能办好，担心楚赢不虞，王哥思来想后，连忙跑来逐月楼，想要先和姜皎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