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擎天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对饭食,虽算不得多挑剔,但也鲜少会不顾身体,吃到肚腹发撑。
胖厨子留意到,打从尝完了酒酿清蒸鸭后,子车擎天再没有碰过三套鸭,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望过去一个。
饭桌上仅剩下子车奕辰一人,强忍着不去看那盘酒酿清蒸鸭子,但对于三套鸭,他同样没了多少胃口。
同样是以鸭为主料,他真想不通,姜皎到底用了什么特殊的秘法,竟让子车擎天都喜欢到这种程度,甚至吃完了她做的菜后,还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
余光扫见了子车靖剩下那半碗汤,子车擎天咂咂嘴,似也想要尝尝一般。
若非顾及自家儿子的身体,再加上实在抹不开颜面,他怕不是真就自行动手,拿过虫草干贝汤来试个味道了。
哪里能看不出他的想法,子车靖放下调羹,掌心撑住桌面慢慢站起身,温声道:
“姜皎,我想出去走走,可否请你与我一同?”
猜出子车靖的意图,是想要带她离开这恼人的地儿,姜皎直接点头,而后率先离了门。
她没有理会独自走的辛苦的子车靖,此举落在子车擎天眼中,更添了几分思索,他拿过剩下一半汤的炖盅,先尝了一口味道后,调羹也不用,直接连汤带料的倒进了口中,胡乱咀嚼两下,吞进了肚子。
热汤落进肠胃,很快竟连带着全身,也跟着暖和了些。
“这味道,还真够特别的。”
子车擎天念叨一句,看了老管家一眼,暗中递给了眼神过去。
老管家会意,招呼了两个小厮一起,悄然跟在了子车靖的身后,保持了一定距离,又能随时注意到他的动静。
视线当中没了子车靖的影子,子车奕辰撂下筷子,也不顾胖厨子仍立在一旁,不虞道:
“爹,那姜皎做的菜,就这么好吃?连您也给她面子。”
“你懂什么。”
子车擎天轻哼一声,知即使好言好语,子车奕辰也听不明白,懒得同他多解释,直接道:
“日后,少来你兄长这里碍眼。你对姜皎有什么不满,是你自己的事,万万给我记住,莫要影响到阿靖的身上,不然你日后,就别想着离门半步了!”
得了一顿训斥,子车奕辰面露难堪之色,不敢还口,他只能咬着牙应:
“…是。”
“你们都出去吧。”
子车擎天摆了摆手,不愿再和子车奕辰多说。
慢慢站起身,子车奕辰行了一礼,等迈开步子时,面上已是一片冷凝之色。
他大步离去,衣摆带出的劲风,掀了胖厨子一脸。也让他回过了神。
视线终于从他费尽心机,却只被动了几口,乍一看仍十分完整的三套鸭上收回。
而一旁姜皎带来的虫草干贝汤和酒酿清蒸鸭子,只剩下空空荡荡的盘子,连点汤汁都没剩下,乍一看还以为是婢女上错菜,端上了空盘子。
即使胖厨子再不愿意承认,单从子车擎天的反应来看,他在这两道菜上,彻底败给了姜皎。
面上浮起一抹灰败之色,胖厨子嘴巴动了动,却到离开前,也不曾发出一点声响,整个人如彻底丢了魂儿一般。
月光之下。
姜皎和子车靖并肩而行。
隔了两步远,黑衣姑娘紧随在后。
她的视线久久锁在子车靖身上,但凡他多一个胆子,敢做出点什么动手动脚的事儿,她都能立刻扭断他的臂膀。
让这个病秧子,再次躺回他的床上。
许是身后方的寒意,不曾有半点收敛的缘故,子车靖察觉的清楚,却并未慌张,神情依旧平稳如初。
“我家里乱事颇多,难得一次安生,倒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一点小事而已。”
姜皎摇摇头,余光扫过子车靖,在他仍存几分病态的眉宇间,略微一顿。
“你底子不差,再调养上几天,将肠胃养的强健一些,就可以试着吃些其他人做的东西了。”
以子车靖的通透,如何能听不出姜皎的话外之音,他脚步一顿,再次开口时,嗓音里已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你...想要离开?”
“店里不能空闲太久,而且我不放心小弃,他年纪小,太久看不见我,会担心。”
他问的明白,姜皎同样应的痛快。
来子车家这一遭,出乎了她的预料,子车擎天是个阔气人,给出了极为丰厚的报酬。但不知楚赢是否归来,姜弃独自一人在外,她哪里能放心留在这里。
“也是。”
子车靖眉间有失落闪过,然很快被收敛住,温声道:
“这次家父请你来,属实鲁莽了些,还请你千万莫要在意。”
“他给了酬劳,足够灭掉我的火气了,且若真计较起来,还是我占的便宜更多。”
姜皎说的认真,语毕后瞧了眼天色,见时辰不早,便直接和子车靖告辞。
连半句闲谈,都不愿多说,直接想要远去。
子车靖紧跟一步,手臂半抬,似想要去拦她,不过很快又被生生止住。
“姜皎,等你回去之后,我可否...”
他嗓音一顿。
苍白的面颊浮起一抹薄红,离口的声响越发轻了。
“可否去寻你?”
“当然可以。”
全把子车靖当成了未来顾客看待,姜皎向他点点头,算是做了个告别,之后和黑衣姑娘一起,很快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剩下子车靖站在原地,面容间似乎怅然之色,直到老管家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才悄然散在风中。
姜皎本在心里,定了个离开的日子,但才过了没两日,倒是另有一桩事,先行闯了出来。
“小老板,我..我要走了。”
黑衣姑娘站在厨房的角落,几乎整个人藏进阴影当中,仅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面向姜皎所在的方向,眼神却是低低落地,不敢去看她。
“走?”
姜皎一愣,相处了这些日子的功夫,她几乎要习惯了,身后有个沉默寡言的姑娘。
甚至差点忘记了,黑衣姑娘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总不能一直在她身边。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做一点,当干粮吧。”
姜皎挽起袖口,依旧不曾多问一句,但话音落下后,肩头却感见一阵微弱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