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傅环抱双臂，似十分得意一般，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胖子古怪的眼神。
他确实夸了赵师傅做的阳春面，只不过...
以姜皎的厨艺，又哪里是区区大酒楼的厨子，能够碰瓷的？
赵师傅的阳春面做的虽然不错，但胖子什么大厨做的菜没吃过，稍稍感慨了一句，也就当成一顿家常便饭去用了。
换成姜皎做的菜，可以改掉睡懒觉的毛病，每日起个大早，乐颠颠的过来排队，才能吃上一口的好东西。
虽同为阳春面，但两碗之间，尚有不小的差距。
在赵师傅连声催促之下，姜皎拿起筷子，送了一口阳春面进口，面上并无什么惊异之情，她点点头，随口敷衍着道了一句：
“不错。”
都已得了姜皎的认可，但赵师傅仍然不满意。
在他看来，姜皎毕竟是开面摊的，即使她的舌头笨拙不堪，也能尝出个优劣来。吃到了他做的阳春面后，总该露出一副羞愧难当的神情才对。
但姜皎却只留了一句话，之后就低头吃面，连眼也不抬一下，把站在一侧的赵师傅，衬的越发焦急不耐。
他自然不信，姜皎吃了这碗阳春面后，心中毫无波澜。
想来是她过于震惊，察觉到了彼此的差距，不敢被瞧出什么端倪，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赵师傅越想越觉得笃定，口里溢出一声冷笑，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姜皎，于是追问道：
“既然是同行，难道小老板对于我做的阳春面，仅有这两个字的评价？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见地吗？”
他满面倨傲，鼻孔几乎要朝上了天。
不过出来简单吃碗面，身边却有张嘴一直喋喋不休，姜皎烦得很，干脆放了筷子，问：
“你想要我说什么？”
见她终于愿意开口，赵师傅不由笑了，再次不依不饶地道：
“当然...是要听真话了。”
“行。”
为了不被继续叨扰着，姜皎也痛快的很，直接将面碗向前一推，指着漂浮在汤里的细面，道：
“这面，不是你自己抻出来的吧？”
赵师傅想从姜皎口中听到的，是自愧不如，或甘拜下风，绝非这些质问他的话。
他先是一愣，一张原本挂满了狂妄之色的面容，在此时变得颇有些古怪，嘴巴张张合合，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面放置了一段时辰，还未用湿布盖住，这又不是什么热干面，里面的水分流失太过，会严重影响阳春面的口感。”
姜皎也不用赵师傅回应，既然他不依不饶，她也就干脆点，一并把话说个明白。
“还有汤底，你应该只用了猪骨头，但是血沫没撇干净，腥臊气还留在汤里，但凡你自己尝过一口，应该都能吃的出来。”
一口气把话讲完，她最后做出个结论。
“这碗面，的确只值五文钱。”
胖子坐在一旁，偷偷窥视赵师傅由红转黑的脸，差点没笑出声来。
见过找乐子找银子的，可主动找虐的，他还真是头一个。
连姜弃也摇着头，不懂为何姜皎已经很人情世故的，给赵师傅留了颜面，他却还要眼巴巴的往上凑。
硬是把脸贴到姜皎的巴掌前，主动要她抽一耳光。
赵师傅愣了一会儿，虽被姜皎说中，但一张嘴还是硬的很，提高了嗓音，大声道：
“胡说！这里的面条全是我亲手做的，汤底也清理的很干净，根本没什么腥臊味，你这是故意找茬！”
“你自己让我说，结果还听不进去实话。”
姜皎叹了口气，望向赵师傅的眼神，如同在瞧着一个不懂事，还爱无理取闹的小娃娃。
胖子这回彻底忍不住，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身体在凳子上歪歪斜斜的，险些没摔倒在地。
“这位师傅，好歹你也是大厨，总得虚心一些吧？我家小老板也没有说不吃，你怎么还能不依不饶的呢？怪烦人的还。”
全然把胖子当成了姜皎的同伙，对他明晃晃的嘲弄，赵师傅压根不理。
没能从姜皎嘴里听到想要的言论，反而被狠狠打了脸。
赵师傅火气上头，看她提起筷子，想要继续吃完这顿饭，他直接伸出手，一巴掌重重拍上了桌板。
“说我的面做的不对，难道你那破面摊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吗？！”
“当然不是。”
姜皎哪里会惧他，吃了一口阳春面，又看了一眼那盘特别赠送的棒骨，之后才道：
“今个的凉拌毛豆里缺了料，在颜色上差了一丝，还不能达到我的标准，所以算不得最好。”
“我觉得已经非常好吃了，现在还馋那一口呢。”
舌头回想起凉拌毛豆的味道，胖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再次道：
“可别不上这道菜，我还等着明天自己带酒来，和今天抢我毛豆吃的那几个王八蛋，好生喝一杯呢！”
“一唱一和的，装什么？”
赵师傅冷笑一声，不肯承认自己的阳春面错了一筹，打定了注意要跟姜皎辩个明白。
左右张望一圈，他随手指了个刚刚吃完一碗阳春面，正在抹嘴的食客，质问道：
“你来说，我做的阳春面如何？”
那食客原本一直低垂着脑袋，用余光偷偷看戏，没想到自己会忽然被赵师傅点名，他顿时紧张的不得了，用袖子挡住脸，遮遮掩掩地道：
“这..也还不错。”
赵师傅还没来得及高兴，胖子忽然开口问：
“既然不错的话，你挡着脸做什么？而且你这动静...好像还有点耳熟。”
食客无奈，只得放下袖子，对着姜皎露出个尴尬的笑脸，轻声招呼道：
“小老板，真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哈。”
姜皎这才认出，这是之前去过面摊的客人，来的不算勤，对于他的模样，她也只是有几分记忆。
既然食客认识姜皎，赵师傅先是皱起眉，紧跟着又是笑了，再次追问道：
“既然去过面摊，那你说一说，我们谁的阳春面做的好？”
“啊？”
食客先是颇为疑惑地看了赵师傅一眼，见他似乎是认真的，不像是脑袋出问题的样子的，于是干脆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