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
阿羞风风火火地闯进厨房,看到姜皎,她如同乳燕投怀一般扑上前,拽紧袖口处的一角布料,连声嚷嚷道:
“我…我可以留下了!”
许是太过欣喜的缘故,她圆润的面庞上浮起一层薄红,连鼻尖上,也渗出了几滴晶莹的汗珠。
姜皎点点头,倒没什么意外的,只道:
“挺好。”
见惯了她的不温不火,阿羞也不失望,晃着姜皎的袖口,兴奋的念叨个不停。
“我一个月,能拿到五两银子呢!可以去面摊吃两次东西,还能给小弃买点糕饼,他可喜欢糖糕了,另外再存下一些…”
银子还没到手,她倒是先把花销的用处,都已经算计好。
姜皎轻笑了一声,认真听完了阿羞的念念叨叨,才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道:
“自己留着吧。”
“我到时候就不能常去看小老板了。”阿羞说着话,忽然有些低落似的,喃喃道:“小老板可莫忘了我,虽然我不当用,总是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多少忙,但偶尔也记得想一想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眼圈倒是先红了。
打小在迎春楼里面长大,虽然周遭有不少的姐妹,但姜皎待她,却是和谁都不一样。
她虽然总是一副以银子为先的模样,然在阿羞遇难,留于面摊的这些时日间,既没有开口要过一文钱,更从未有半分苛责。
即使阿羞是个笨蛋,脑袋和手脚没一样灵活的,姜皎也没有讨厌她,还予她生活的手段,给了她最大的保护。
“我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像小老板这样的人了。”
她吸了吸鼻子,知晓此时并非什么离别,犯不着做出多伤感的神情,若让姜皎也跟着难过,对阿羞来说,才为莫大的罪过。
用力揉了两下眼睛,让那一抹红散了些,她努力咧起嘴,又道:
“若小老板是个男子就好了,我当个奴婢,也能留在小老板的身边,而不用担心有我在,影响了你的名声。”
“我从没觉得你影响了我,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姜皎留下一句,没想再多留,但当她迈过门槛,却有一道怒音骤然炸起:
“等等!谁让你走的?!”
王贵疾步而来,携了满身的怒气,以及一个盛有素丸子的瓷盘,还没走到近前,他大手一挥,直接将瓷盘砸向了姜皎。
眼见了他的动作,阿羞蓦然瞪大了眼,竟是难得反应快了一次,挺身挡在了姜皎的前方。
瓷盘重重摔在她的身上,金黄的素丸子咕溜溜地滚了满地,裹了泥灰,再也吃不得了。
“你做什么?”
阿羞怒极,也不顾心疼自己做的素丸子,只惦记姜皎方才差一点,就要被王贵扔的盘子砸中。
小老板是为了她,才会重返迎春楼。
凭什么要受这份委屈?
“你那素丸子,根本没什么新鲜,我方才已经尝过了,味道烂的很,连我这里的一个学徒都不如!居然还好意思舔着脸留下?”
王贵狠狠啐了一口,一双眼都要喷出火来,老鸨允了阿羞留下,岂不是证明他做的狮子头,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手底下的素丸子。
这是何等羞辱?
他越想越气,再次骂道:
“卖身子的东西,也不知道带着什么脏病,留在我的厨房里,想想都晦气的很。这让谁还敢吃我们这里做出的饭菜了?也不怕吃出什么花柳毛病来!”
污言秽语止不住向耳朵里钻,阿羞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想要来厨房里,谋一份营生,更是从前没有半点的罪过王贵,为何会受到这番的打压谩骂?
她分明并未做错什么。
难道青楼女子,就得一辈子留在楼里面才行?
阿羞眼眶红的厉害,咬紧了牙关想要和王贵争辩时,双耳感见一阵极柔软的触感,紧接着周边那些让她愤懑屈辱的声响,在忽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阿羞的厨艺是由我教授,虽算不上多好,但至少那盘素丸子,做的也没有多差。”
姜皎捂住阿羞的耳朵,然后望向王贵的方向,撞见他因暴怒而通红的眼,她不仅毫无畏怯,反而还轻笑了一声,道:
“至少,比起你那寡淡无味的狮子头,要强上太多。”
“寡淡无味?你这是胡扯!”
在王贵看来,阿羞能留下的唯一原因,便是因老鸨偏心,而非是她那盘素丸子的缘故。
厨艺一道,不过瞧着简单,实际上内里的学问相当高明,哪里是姜皎和阿羞这等小姑娘,能够弄明白的。
但老鸨却要一个之前都在陪男人,只会做个什么鬼丸子的女人,跑到厨房里面来,还指不定身上是否沾着点不干不净的毛病,让王贵怎能忍下?
他丝毫不掩面上的不屑,再次道:
“女人就老老实实回家生孩子去,想跑到厨房里面讨生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女人只能生孩子...”
姜皎把这几个字仔细咀嚼了一遍,忽觉得仿佛没有那么困了。
和蠢货争辩,只会让他自以为胜利,然后得意的沾沾自喜。
于是她决定干脆一点。
“借厨房用一下。”
姜皎松开捂住阿羞双耳的手,没有多一句的废话,将落下的袖口重新挽起,转身回了厨房。
原本围在门口的人,不自觉给她让了路。
“哎呦呦,被说上两句,还有火气了。女人家就是这个样子,半点真话都听不得,还想要进厨房做活儿,不如赶紧找个男人嫁了,才是正经事。”
阴阳怪气了一通,王贵的气顺了不少,也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对得很,心里面跟出了不少的洋洋得意。
也不理会阿羞,他跟在姜皎身后进了厨房,见她张望了一圈,最后径自走向了放在角落里的水盆。
“怎么?还要露一手啊?”
王贵笑嘻嘻的,甚至还随手抓了一把花生,高高丢进嘴里,他一边嚼,一边笑嘻嘻地说:
“小姑娘,这可是活鱼,要是想用来做菜的话,可是得杀了才行。你除了在自己身上瞧见的,还见过血吗?”
阿羞刚要进门,就听这放荡的词汇,当即顺手抄起一根擀面杖,向着王贵丢了过去。
“闭嘴!”
向着王贵愤怒地低吼一声,她又看向姜皎,嘴唇翕动了两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