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盐炒枸杞芽，素包子，云盘汤。”
随着一道毫无起伏的嗓音，姜皎将托盘送到桌案上，示意过其中放置的三盘菜肴，又道：
“请用。”
比起五脏庙精和竹米木清饭这等听起来，就无比精美的名称做比较。
她这什么枸杞芽素包子，属实过于平庸朴素了些。
至于卖相....
油盐炒枸杞芽盛在骨瓷碟中，呈通绿色，虽有少许枸杞子作为点缀，勉强可做为点睛之笔，但以整体来看，依旧平平无奇，更算不得有多出彩。
至于云盘汤，则还不如枸杞芽来的赏眼，一碗飘着油花的汤水，煮了切成窄片的云盘蘑，还散落着点点葱花，实在简陋。
素包子倒是比前两道菜要略强些，半透明的面皮包裹着菜料为心，不过在慧空的眼里，依旧连平平无奇都算不上。
他连第二眼都不愿去看，更是为自己方才将姜皎当成对手，而颇觉可笑。
这年头。
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进高门大户里，装出一副自己厨艺高深的模样了。
也不仅是慧空，赵子妄亦是看的满心欢喜，更认定了姜皎并非是个有本事的，之前展露出的厨艺，怕不是她背地里用了手段，请了高人做帮衬，才哄骗过了老夫人和那些宾客，也让赵逢云误信了能耐。
但那些阴谋诡计，终究见不得光。
姜皎到底是露了怯，只能端来这些，如贫苦人家平日用的粗俗菜，送到老夫人的面前，徒惹笑料。
不过唯一让赵子妄感到古怪的是，笑的开怀的，并非只有他和慧空两个，赵逢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一副撞见了大喜事，畅快至极的神情。
“祖母，来尝尝姜姑娘的手艺吧？”
赵逢云一双眼在三道菜上来回扫动，都要看不过来，口水更是泛滥个不停。
一次能吃到三道姜皎做的菜...
这是什么神仙好日子？！
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这么夸张。
“祖母身体不适，既已用过慧空大师的素斋，还是出去走走，才更加合适。”
但赵子妄仍不想让赵逢云如愿，直接阻了话头，还道：
“若用多了，反而让祖母身体不适，不就失了我们请慧空大师和这位姜姑娘的本心？三弟莫要强逼祖母，还是让我带着祖母，在府里走一走，晚些在叫人搭个戏台子，看场戏吧？”
他全然一副为老夫人着想的姿态，毫无半点私心般。
若是旁事，赵逢云也就任由赵子妄折腾去了，可事关姜皎，总不能让她跟着一起，平白受了这冤枉气。
“只一口而已，况且我看祖母方才，用的也并不多。”
赵逢云反驳了句，也不打算多说，直接将目光投向了老夫人。
对他们这明里暗里的意图，老夫人哪里能看不出来，沉吟了半晌，她还是端坐在原位，笑着道：
“既然姜姑娘都做好了，那就尝一尝吧。。”
“好嘞！”
赵逢云轻笑了一声，动手布了一筷子枸杞芽给老夫人，他吞了吞口水，压住想要夹一筷子送进嘴里的冲动，双眼紧盯着油盐炒枸杞芽，故作正经问：
“姜姑娘，怎想起以枸杞芽入菜，可有什么说头？”
“这季节枸杞芽稀罕，看着挺新鲜的。”
姜皎才说了实话，但见不管是赵逢云还是老夫人，都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她只能再想出点话：
“枸杞芽有降肝火的效用，很适合这时节服用，用了粗油盐去炒，也能减苦提嫩，很是爽口。”
“不错。”
赵逢云装模作样的点点头，余光扫着老夫人，见她送了一根青翠的枸杞芽入口，才咀嚼了两下，就仿怔在了原地般。
牙关才察见一点脆嫩，微微的苦涩席卷而上，但才不过一瞬，又能品见无比美妙的回甘，因有苦涩感做比较，所显得更为珍惜奇异。
枸杞芽被炒至恰到火候，口感鲜嫩且脆，在微苦和回甘间，还有一阵极为特殊的咸香。
分明乍一看不过一盘平平无奇的炒枸杞芽，其中所蕴藏的滋味，却让先已吃了个半饱的老夫人，都停不下自己的筷子。
眼看着油盐炒枸杞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赵逢云舔了舔嘴唇，也忍不住偷了一筷子进嘴。
只一口。
他似一双眼都泛起了光。
这盘油盐炒枸杞芽，就是拿一桌子满汉全席来，赵逢云都不换！
等到盘底只剩下一点汤汁，连一粒枸杞没剩下时，他向着姜皎竖起大拇指，给出了一个对于赵逢云而言，最高的赞扬。
“比肉好吃！”
姜皎没理他，看着桌边还剩下一小半的五脏庙精，似有些出神，慧空大师所做的三道菜，也只有这一道，让她稍稍感点兴趣。
赵逢云已经习惯了她根本不存在的服务态度，抹了一把嘴，满面希冀地问：
“姜姑娘，下一道菜应该吃哪个？”
“可以一起吃。”
先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姜皎虽然没明白，包子和汤能有什么先后之分，但还是找了一圈空碗，问：
“我帮你盛？”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赵逢云哪里劳烦她，立刻差使下人去取了干净的空碗，这才满面谨慎的，盛出了两碗汤，生怕溅出半滴，惹得自己少喝上一口。
才将汤碗送到老夫人面前，他余光扫见一旁仍未回过神的赵子妄和慧空，当即笑了。
“大哥，祖母可是用了不少枸杞芽，你说这是因姜姑娘的厨艺了得，还是慧空大师的素斋，并不怎得她心意？”
赵子妄又非眼盲，自然看的出来，慧空还剩下小半盘的素斋，和空空如也的枸杞芽，老夫人更加喜爱哪一个。
但他阴着脸，心里面仍旧不肯信服。
视线扫过姜皎，赵子妄又看向了赵逢云，怀疑起许是因老夫人偏爱他的缘故，才使得她吃完了那一整盘枸杞芽。
若不然，分明是又苦又涩的枸杞芽，哪里能值得被夸到这个程度？
不只是赵子妄，站在一旁的慧空，也是同样的想法。
姜皎做的菜卖相奇差，刀工也是一般，见不到半点的新意特殊，如何能比的上他精心研制了多年的素斋？
一定...
是另有缘故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