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人团是教令院的走狗。
被吩咐往东决不能往西,也没有知晓更多事项的权利。
尽管如此,却是绝大多数沙漠人能在须弥混到的顶峰。
好不容易摆脱刀尖舔血挤进来,谁也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独臂的阿德雷更是。
在浑然不知情的状况下,他眼看半小时前刚外出的车队换了脸生的车夫,重新驶回旅店大门,直觉不妙,悄悄握住了刀柄。
一个穿着华丽,戴着半张假面的蓝发青年从打头的马车下来,领着两名三十人团的佣兵,慢悠悠走向旅店大门。
等他们近了,阿德雷才看清,那两个穿着三十人团制服的并不是沙漠民,而是浅发色的至冬人。
青年跨进旅店,嘴唇轻轻上挑着:“大隐隐于市,阿扎尔选的地方还不错。”
老板娘一点也不意外,带着不同以往的谦恭神情走出前台,道:“您好,您就是贤者大人说的至冬学者吧?”
青年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算是答复,双眼明明遮在面具下,视线随意落在阿德雷一众佣兵身上,却充满猛兽般令人窒息的威压:“就是人……差了些。”
那是种高傲而散漫的杀意,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阿德雷一瞬紧张得咬紧了牙床。
青年又将旅店各处随意张望几眼,下巴向身后微抬。
一个至冬人转身向店外车队走去。
“你们!平时谁管的哪个,帮忙带回楼上去,动作快点!”老板娘也走向佣兵们,终于能抬起的脸上也带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后怕。
阿德雷松开紧握刀柄的五指,和身边的同伴面面相觑。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
被那些至冬人从马车里扛出来的,是他们奉命监视兼保护的学者家眷们。
轮到那名稻妻少女被带进来的时候,阿德雷伸手拦住身边的佣兵,使去一个眼色。
监视南柯的任务之前被他换给这个兄弟了。
这份看似清闲的工作,实则是趟浑水。
再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
佣兵面露犹豫,阿德雷便越过他大步走上去,向扛着南柯的至冬人伸手:“给我吧。”
南柯还有呼吸,只是不知为何失去了意识。
阿德雷莫名松了口气,扛着人一路上到五楼,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听见身后的至冬人笑:“少了条手还挺麻利?”
阿德雷垂着眼没应,把南柯放到床上后,至冬人拿出一个装满针管的玻璃盒子,用命令的语气说:“每天给她扎一针。记住了,要少一针让人死了,你也没好下场。”
说完,拿起其中一根针管熟练地扎入少女手臂,把里面的透明液体缓缓推入。
演示完毕,把盒子塞给阿德雷便径直离开。
玻璃盒里还有四支针。
阿德雷翻来覆去观察两圈,认不得针管外壳上弯弯曲曲的外国文字,只好看向床上的南柯。
平时心眼比谁都多的人,此刻却任人摆布地躺在床上,宛如陷入睡眠般安静。
“喂。”阿德雷用力踢了脚床。
她还是没反应。
“……我希望,你能将你不多的良心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耳边无端回荡起南柯曾经说过的话。
“啧,”阿德雷为心里一瞬升起的恻隐之情感到焦躁,转身,“我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教令院在暗地里搞大动作。
具体是什么,针对什么,至少这些身处漩涡中心的佣兵们,没有人猜得出来。
只知道随车队一起出门的几名同伴都消失了。
按着吩咐给老弱妇孺们打了几天针之后,不安的情绪渐渐浮现。
“你们说,这是在救人还是害人?”
有人一边嚼早餐,一边小声问。
佣兵们各做着各的事,没人回答。
“你们哎……”发问的人不满。
阿德雷把剩下的面饼塞进嘴里,又捞起水袋灌一大口,草草咀嚼,将难以下咽的面食硌着喉咙强吞下去:“上面的事少打听,当心工钱拿不到,小命交代在这。”
发问的人顿时噤声。
解决完早饭之后,他们像前几天一样一道上楼,去给楼上的人扎针。
阿德雷站在三楼房间的门外,没立刻推门而入,而是从腰间皮袋中抽出匕首,将刀背牢牢咬在齿间。
这几天阿德雷频繁进出这个房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昨天早晨下雨,他打完针想顺手把窗关上,在窗台上发现了半个新鲜的脚印。
如果有人从外面进来,脚印一定不止窗台这一个,可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其它痕迹。
只可能是早晨下雨之后,有人踏过打湿的窗台,从南柯的房间出去了。
南柯本人处于昏迷状态不说。
这是三楼,饶是身手最好的佣兵,也不敢贸然跳窗。
所以离开房间之前,阿德雷做了一点准备。
究竟是他多心,还是别的什么。
今天一定要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