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浅照,室内安静,只剩空怅惘的嗓音。
“……然后,我和戴因就开始了流浪,一边对抗灾厄,弥补我们的过错,一边寻找着荧。”
“我们旅行时,听说莱茵多特的实验品们被黑火扭曲,也成为了灾难的一部分,而莱茵多特则和我们一样,带着名为阿贝多的实验成果开始了旅行。”
“不属于提瓦特的提瓦特生命,在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土地后,究竟能否达成曾经梦想的伟业,也只有莱茵多特自己才知道了吧。”
可是,南柯知道,旅行的中途,莱茵多特就将阿贝多托付给了蒙德骑士团,自己选择销声匿迹。
难道当初的构想,是不成立的吗?
“对不起,说了多余的话,”空收起脸上的感伤,强笑一下,“很久没机会和人提起这些了。”
南柯摇头:“我才该道谢,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很难知道这些被历史掩埋的真相。”
空的笑容变得稍微真心实意了一些。
“所以,”散兵声音微冷开口,“人造的生命,只要完成了巡礼,就能获得世界树的权限,是吗?”
“还要拥有至少比肩神明的力量,”空想了想,道,“否则会承受不住信息洪流的冲击。”
某种猜测近乎成型。
南柯不由看向散兵。
身为影武者的雷电影原本并不掌握制造人偶的技术,雷电真陨落,莱茵多特离开坎瑞亚,影制造散兵,几乎都在同一时期,这是前因。
散兵成神后成功接触了世界树,这是后果。
难道说,雷电影制造散兵的技术,其实是从莱茵多特那里习得的炼金术……
散兵回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暂时不要提。
“至于你刚才提到的删除自己,”空又对南柯说,“删除过去的自己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所以这其实是不可能做到的悖论,但在提瓦特,如果世界树受理并执行了这个悖论,你的朋友大概率会被剥离出历史,重编信息,归类成和我们一样的降临者。毕竟,降临者是符合‘既不存在于过去,又可以作为世界树的操作者,被写入未来’的唯一选项。”
也就是说,散兵是安全的。
一股热意袭上南柯的胸口,心跳忽然加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我……”散兵继续问,话刚脱口,顿了一下,“……们的朋友被剥离之后造成的留白,则被写入相近的个体替换?”
“没错,想事无巨细又符合逻辑地更改已经发生的过去,需要很大的计算量,这是最省力的处理方式。”
空表示肯定,“所以,如果想撤销删除,必须先进入世界树回到过去,将替代他的存在杀……呃,抹消才行。但由于被观测过的历史无法改变,必须抢在地脉录入替代品之前,想要真正进入世界树也还需要得到更上级管理员的许可,成功的可能性着实不高。”
心心念念着要删除过去,结果刚跳树就差点自己撤销了操作的某人:“……”
南柯也保持了恰到好处的沉默。
情报交换到此为止,空是为清籁岛的灾难来的,结束话题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表示这么多人被困在这里不是办法,要出去向附近的岛屿求援。
散兵送空出去,南柯看着他们转弯消失的背影,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弯曲脊背,低头环抱住膝上的寝子。
寝子弹了下耳朵,仰头看向她。
“寝子……”南柯张口,太过复杂的情绪却像一颗在喉咙里被压破外皮的葡萄,又酸又涩,堵塞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浅濑响已经不会再回来,阿望依然不知所踪。
就在一墙之外,还有那么多失去亲人的村民哭泣着,怨恨命运不公,只有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由衷欣喜和轻松。
她是自私的吗?
如果能早点知道这件事,如果能放开手脚去面对曾经无可奈何的险境……
南柯咬住牙关,及时掐断自己的想法。
世上没有后悔药。
熟悉的脚步声从外面回来,寝子钻出南柯克制着力度的两条手臂,“喵”了一声。
南柯额头用力抵在低矮的木桌边缘,一动不动。
“肚子痛?”一只骨节清晰的膝盖半跪下来,落进南柯的余光里。
散兵听起来并没有太多感触。
南柯用力闭了闭眼睛,微微直起腰,低着头撞进散兵怀里:“国崩……”
散兵的手落在她头上。
“我……”喉咙仍旧被堵住,南柯哽咽一下,“我应该……我可以觉得高兴吗?”
“无所谓,”散兵静默少顷,口气淡然,“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反正她真心的笑容和眼泪都稀世罕见。
南柯双手紧紧抱住散兵的腰背,深呼吸,又深呼吸,没有哭,也没笑出来。
摇摆在欢欣和罪恶感之间的心情,莫名因为散兵这句话找到了支点。
原来两种完全背道而驰的情绪,是可以同时在一颗心中并存的啊。
平复了一会儿,南柯的手顺着散兵的脊椎抚上去,抬头,望向上方沉静的脸庞问。
“国崩,你的体温是不是有点高?”
她的手指落在他滚烫的后颈皮肤上。
“空的话信息量不小,稍微有点分析过载,”散兵坐下,推开她,微微抿唇,“我有个推论,有关博士,要听吗?”
“博士?”南柯一怔。
“我被博士带去至冬之后,执行过一个前往各国提取地脉样本的任务,是博士一力促成的,”散兵说,“得到雷神之心后,博士上谏至冬女皇,将原定实施造神计划的国家从稻妻改成了须弥,我登神失败,博士第一时间选择的不是回收我和神之心,而是差遣切片带走我的第一名信徒,海芭夏——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