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没能阻止,眼睁睁看着阿望被道启带上船,却连落地都做不到。
“国崩!”
扣在肩膀和腿弯的力道像是坚固的铁圈,丝毫不因她的挣扎动摇半分。
“认清楚你自己的实力,”散兵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送南柯下去,制着她停留在高空,“在那些人面前,你和炮灰没有两样。”
下方载着剑鬼和幕府军的船只越驶越远,意犹未尽的海贼们追进浅海,脚踩着猩红的海浪,举起武器向离去的船只大骂孬种。
——
这一战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受伤最重的是浅濑响,其次是百目鬼。
南柯给浅濑响处理好伤口,端着一盆血水出去时,百目鬼已经站在外面等了很久,着急迎上来问:“浅濑阿姨怎么样了?!”
回来的路上,散兵已经把他们原本的计划告诉了百目鬼。
如果没有百目鬼插手,剑鬼的那一剑会被散兵降雷化解,接着浅濑响假装受伤随幕府离开,在半路和散兵里应外合,将船上的人一网打尽。
可计划从中途就夭折了。
要不是浅濑响还没醒,百目鬼恨不得立马冲进去道歉。
南柯端着水盆往楼上走,说:“你自己进去守着她吧。”
“可以吗?”百目鬼迟疑。
南柯没答,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透一口气。
在幕府军眼里,浅濑响与海贼并肩作战、屠杀幕府士兵,已成不可否认的事实。
阿望也没能救回来。
实在不能更糟了。
南柯把红艳艳的一盆血从船舷泼下去,鲜红色落进清澈广阔的大海里,立刻就化开不见。
蛇目从另一边的梯子爬上来,怀里抱着一个麻袋,里面的小东西似有所觉向南柯的方向拱了拱,“嘶拉”一声,撕开麻袋跳了出来。
“我靠!”蛇目大惊失色。
这他喵的还是小奶猫吗!
南柯还没回头,寝子已经跳到了她脚边,围着地上的水盆不安地转着圈闻来闻去。
水盆上有浅濑响的血味。
“弟兄们说有只黑色的小猫在船周围转来转去,我下去一看,这不是你们养在神社的猫吗?就给抓了上来,”蛇目抖着破麻袋走过来,带了几分希冀问,“南柯,百目鬼大哥和浅濑阿姨他们……”
蛇目没去参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大致听兄弟们说了百目鬼英雄救美的事情。
要是浅濑响那块冰能就这么给捂化了该多好。
但蛇目也就想想,见南柯闻言脸一下子沉了,话没说完,就十分有眼力见地闭上了嘴:“那我先忙去了哈。”
寝子看了眼走开的蛇目,抬头,一只爪搭在水盆边缘,抬起滴溜溜的圆眼睛瞅南柯:“响喵~”
“寝子,”对寝子学会了说话这件事,南柯一点也不意外,蹲下抱起它,“再等一会儿吧,等一会儿我就带你去见响小姐。”
寝子歪了下脑袋,点头。
浅濑响醒得比想象中快。
南柯到的时候,百目鬼已经离开了。
一进门,寝子就迫不及待从南柯怀里跳出去,喵喵叫着去拱浅濑响的手心。
浅濑响撑身坐起来,将寝子揽到身上,问:“国崩呢?”
南柯摇头,暂时不想提他:“您和百目鬼谈得如何了?”
“百目鬼对我道了歉,劝我加入清籁海贼的话,也自是又说了一遍,”浅濑响眼神一暗,“我回答,需要考虑。”
“响小姐……”南柯欲言又止,抿住嘴唇,手指也微微捏紧了。
“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不论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是谁,为了维护神社的名誉,八重大人都定会将我从神社除名吧,”浅濑响抚摸着寝子,苍白的唇边挽起一丝苦笑,“我曾为使命舍弃的故乡,舍弃的母亲,舍弃的妄念……还有,舍弃的自我,终归都摆回了我面前,这就是宿命吧。”
浅濑响这么说着,表情无比落寞。
曾将肩头责任视作生命之重的人,而今却变得如此无所适从。
南柯看着躺在浅濑响身上,无忧无虑打滚的寝子,认真道:“不论您做出怎样的决定,我,还有阿望,对您的尊敬都不会改变分毫。”
“这是我近日听到最好的一句话。”浅濑响轻叹,“真不可思议啊,明明事态如此棘手,与你交谈之后,我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嗯。”
浅濑响沉默良久,又问:“南柯,可以借我一只肩膀吗?”
南柯不作声地靠了过去。
浅濑响侧头,轻轻枕上她的肩。
一直以来,浅濑响都是被依靠的那一个。
强大,聪慧,仿佛无所不能。
但无所不能之前。
也曾因为自知愚钝,发愤苦练。
也曾因为爱上一个人,凭一时勇敢,立下终生的誓言。
也曾面对无可转圜的失去,逼迫自己从困顿中站起,义无反顾踏上护佑世间的苦行。
卸下所有防备时,却如此单薄,又尽显疲态。
和一个普通人毫无区别。
“自登上清籁岛以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自四面八方的阻挠从未停止过。”许久之后,浅濑响闭目低喃,“南柯,你说,使我陷入如今这两难局面的,究竟是顽固的幕府,还是愚钝的清籁民?”
南柯没说话。
这是浅濑响的自问,并不需要她来回答。
浅濑响擅长各类巫术,被及时处理过的伤势施以治疗术,很快就能重新起身。
经过上层海贼们的住处时,海贼们惊为天人,纷纷跑来套近乎。
“浅濑小姐,要不是有您拖住那个鬼族,我们绝没有可能赢得这么轻松!”
“今后的战斗,也请您多多指教啦!”
“我们一定能再把幕府狗打个落花流水,哈哈哈!”
浅濑响没有接他们的话,南柯跟在后面,一起上去见百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