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去过神像,伤口却没被愈合。
“蠢东西,”散兵盯着她的伤口看了两秒,手指收紧,怒声,“你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只是一道伤口而已,离死还差得……”听到开门声,南柯住了嘴,压低声音,“放开我。”
百目鬼活动着肩膀从里间走出来,对着紧贴的两人陷入了石化。
刚反应过来状况想要假装眼瞎退回去,他们又迅速地分开了。
百目鬼内心狠狠给了自己一拳,只得摆出若无其事的笑容走过去:“早啊,今天天气不错哈?”
没人搭理他的寒暄,还被散兵瞪了一眼。
亲娘嘞。
百目鬼暗暗咂舌,突然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又刺鼻的味道,视线一扫,看见满地的血斛。
南柯赶紧蹲下收拾。
血斛的气味对普通人来说难以接受,村民们把这些花还回来的时候也个个都屏着气。
她的体质还是不要轻易……
“好浓的血腥味儿,”百目鬼捡起一朵花,紧皱眉头轻嗅,“昨晚雷暴的时候村里还突然长出不少,这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南柯僵住。
散兵夺过百目鬼手里的血斛,威胁:“不要多管闲事!”
“行行,”百目鬼举起双手,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的,“那我再去村里转一圈,吃饭不用管我,等奏婆婆醒了,麻烦你们跟她说等我忙完就送她回去。”
“好的。”南柯迅速回答。
目送百目鬼离开,南柯松了口气。
现在的散兵就是一台无差别扫射的机关枪,谁碰到都没好果子吃。
“有人看见你流血没有?”只听头上的散兵沉声问。
“没有,”南柯抱着血斛站起来,不想跟他讨论这些,“我去把血斛处理掉,手还疼的话,就再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明明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她的视线却一眼都没分给他。
南柯生气了。
散兵咬了咬牙:“你忘了在踏鞴砂……”
“怎么可能会忘。”南柯打断他,抱着花径直进了厨房。
炭火被噼啪引燃,花朵被焚烧时的异香混合着燃烧的烟气一起升起,南柯推开窗,让这些味道尽快散去。
就因为忘不了,所以才无法坐视不理。
越石村不能变成第二个踏鞴砂。
南柯抱着手臂,眼看血斛逐渐化为灰烬,想起昨天的妇人和孩子。
嘴唇抿了抿,看眼天色,暂时按下。
大白天去村里太显眼了。
没多久阿望也醒了,闻见厨房在烧柴,乐颠颠地跑过来掀锅盖,对着空空如也的锅里嘴巴一瘪:“真可惜,还以为有东西吃呢。”
“国崩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得想办法自己填肚子了,”南柯问她,“有什么拿手菜没有?”
“你是知道我的,南柯,”阿望朝她竖起大拇指,然后倒了个个儿,“你让我杀鹅我说不定还能试试。”
南柯往灶膛里丢了一块柴,掐着下巴开始沉吟。
她也只会炒饭而已。
“我能做杂烩菜,”浅濑响出现在厨房门口,微顿,补充,“不过味道不保证。”
“就是生命维持餐的意思。”阿望严肃脸。
南柯和她们面面相觑。
完了,这个家没有散兵过不下去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的……”浅濑响迟疑,“母亲,应该还挺精通厨艺的。”
南柯把烧火棍交给阿望,爬起来去请奏婆婆出山。
“你们多大的人了?”奏婆婆恨铁不成钢重重敲桌,“十几的,二十几的,三十几的,还巫女,连个灶都支不起来……”
“灶还是会支的。”阿望扒着饭,小声顶嘴。
“我会做炒饭。”南柯不甘示弱。
“杂烩菜。”浅濑响难得矮人一头,跟着辩解。
奏婆婆气得差点饭都吃不下去。
“设置封印的地点已经找到了,”隔了小半晌,浅濑响搁下碗筷,转移话题,“阿望,还记得我教过你的,接下来该做什么吗?”
“记得,师父,是制作镇物。”阿望挺直腰板坐正。
“这次需要用到注连绳和白纸,刚刚经历一次祟神泛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阻止下一次,”浅濑响目色平静,“阿望,我想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你。”
“咦?!”阿望睁大眼睛,饭也不吃了,讶异几秒钟,看向对面的奏婆婆,腮帮略紧,“师父,你该不会真的要……”
“别胡思乱想,”浅濑响眉毛微微压低,“巫女为救死扶伤断绝俗情,却也并非死物,就算是你,见到踏鞴砂的故人也会心性转移,不是吗?”
阿望看向南柯,抿着唇点了点头。
“当着我的面做什么样子!”奏婆婆拍桌,脸色不虞,“响,既然你还记得你的出身,就直接休了这个徒弟,脱离幕府回神社来!比现在假惺惺的敷衍来得有用一万倍!”
“奏婆婆……”南柯赶紧起身。
浅濑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南柯不安地坐了回去。
“我不是多话的人,该说的话也只说一次。”浅濑响冷静注视着奏婆婆,“生养之恩没齿难忘,国家重任亦不可推脱,我做这些仅仅因为你是我的母亲,而非我认同了你的想法与作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想必……”
“你这逆子!”奏婆婆猛然打断她的话撑桌站起想走,却因为脚伤身子一歪,直挺挺栽在桌板上。
碗碟和汤水被砸得四处飞溅,阿望顶着一身避不可及的脏污,直接呆住。
“我言尽于此,”浅濑响同样一身狼狈,神色依旧古井无波,起身扶住奏婆婆,“镇压清籁的灾邪后,我就会前往下一个动乱之地,若你不愿将我视作你的女儿,我也不强求。”
“忘恩负义的逆子!”奏婆婆挥拳狠狠砸在她身上,双眼含泪,“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就不该送你去鸣神大社!被外面的人花言巧语骗了半辈子,连家和娘也不认了!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东西!”
南柯像被猝不及防重重打了一拳。
这话太过了。
但浅濑响没有太多动容,承受着奏婆婆的打骂将她拉回卧房,关上门,激烈的吵嚷也随之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
阿望回过神来,往后退开几步,喃喃:“师父真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