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吻深入绵密,充斥体内的元素力也被一点点卷走,南柯一盘散沙的意识终于能够重新凝聚。
想装作还没恢复,却控制不住抵在散兵身上想要推开的手。
散兵微顿,挪开脸,垂眸掩住眸底的意外神色:“醒了?”
南柯手足无措地盯着他。
“不用谢我,”散兵勾着唇,“毕竟降临者所谓的‘补魔’,我也只在你身上尝试过。”
“……补魔?”南柯被他嘴里冒出的熟悉词汇镇住。
“我和那位大名鼎鼎的旅行者有过一段孽缘,暗中监视的时候,不巧也撞见过她和某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散兵理直气壮地泄露他人隐私,忽而语气促狭地问她,“见多识广总归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仿佛被一股大力从背后猛然掼住了身体,又从停摆的心室穿透出去。
连胸中莫可名状的小小火花,也被击了个粉碎。
南柯按住胸口,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果然。
他真的在捉弄她啊。
“喂……”散兵看见她突然间垂下头,嘴角的嘲意凝固。
南柯推开他,一步步往后退。
但是这不该。
不该发生在她和散兵之间。
接吻是情投意合的人才会做的事。
怎么也不该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怎么也不该试图借由这种举动,来玩弄她的感情。
这太过了。
但是为什么?
胸口……难受得……稍微有点……疼……
后退的脚步突然踏空,南柯一惊,仰面栽了下去。
“老婆——!”一道黑色闪电从远处疾驰而来。
情感这种东西,捉摸不定,只会带来无从开解的痛苦,南柯很早就放弃了。
但不幸的是,只要生而为人,就注定难以摆脱。
阴差阳错在踏鞴砂重生失忆,见证过那些刺人肺腑的伤痛后,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学着正视自己——
现在这算什么?
好不容易试着将各种各样的感情互相交织,小心翼翼,结出一片薄薄的丝网,还没来得及好好观赏,就被别人的一时起兴,弄得一团糟。
接踵而至的是窒息的呼吸和随之而来的眼泪。
南柯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要落泪。
就因为一个不带意义的接吻?
但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光代安慰了她一会儿,把她留在房间,去外面和散兵对质了。
争吵声穿过一层窗户纸清晰地传进来。
“惹我老婆哭信不信我分分钟上天守阁状告你骚扰人妻啊混小子!”
“需要我再提醒你认清自己的实力吗?还有,不要自以为是地给自己排位置。”
“哈?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我比你先认识她。”
“笑死,什么败犬发言?我告诉你,恋爱可不讲先来后到……”
他们越吵越厉害,南柯做了个深呼吸,起身出去阻止。
再不喊停,又要打起来了。
光代声音很大:“喜欢她就不要惹她哭!”
散兵冷笑:“谁说我喜欢她了?”
轻飘飘的几个音节宛如锐利的长刺,南柯推门的手被刺得一缩,顿在了半空。
原来……如此。
她幡然醒悟。
驱使着泪水不停朝外涌的,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亲吻本身。
而是她明明心知肚明、却还是暗中在角落里抱了一丝希冀、又在最后被亲耳证实了,它的确没有意义这件事。
她明知绝不可能有人爱她。
母亲是父亲是。
天真的光代是。
……散兵也是。
她会得意忘形地期待散兵喜欢她的可能性。
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光代气得要死,骂又骂不过,狠狠瞪一眼散兵,放弃和他理论回头找南柯,岂料门一开,就撞见南柯正站在门口。
别的不说,刚刚那几句话,南柯肯定听到了。
光代手足无措:“老婆,那个……”
“谢谢你,光代,”南柯松开咬紧的牙关,努力做到不动声色,向她翘起唇角,“我已经好多了。”
“哦,那就好……”
“光代,我有点饿了。”
“我去喊道启煮饭!”
“我们一起去。”
南柯挽着光代从散兵身边走过。
散兵视线追着她,沉晦的眸色像是隔了一层玻璃看过去的标本花,华美里带着僵直的冷意:“我……”
他没接着说下去。
南柯也没接着听。
不要紧,她已经习惯了。
一小会儿就好,是她想错了,她会纠正过来。
光代对镇守之森十分熟悉,再加上小姑娘的证言和怪物前几天受的伤,出去这一趟,已经基本确认了怪物老巢的坐标。
南柯一板一眼地吃饭,听见道启嘎吱嘎吱活动着肩膀,时而沉声“嗯”出一句。
“……还有两个孩子被它囚禁着,所以事不宜迟,做好准备就去突袭吧,”光代利落道,“救人交给我,道启你专心对付怪物就行。”
说着容易,但毕竟是被深渊染黑之物,不可小视。
“定不辱使命,”道启稍稍迟疑,颔首,“也有劳南柯姑娘了。”
南柯咽下嘴里的食物,回以微笑。
散兵从不是什么热心市民,明说想要帮忙的只有南柯一个,所以他不来参与讨论,也没人想着去通知他。
夜晚是天狗和鬼族妖力最盛的时候,南柯被光代抱着,飞掠出秘境,再次回到夜晚阴森的参天老林中。
多亏散兵的斯巴达式训练,南柯已经能流畅地导出体内的元素力了,虽然不多,但给道启的剑附个魔还是不在话下。
遗憾的是只有在距离南柯一定范围之内才能生效。
光代把南柯放在一棵树上,严肃道:“老婆,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先保护好自己哦,打怪是道启的事,我们只负责救人。”
“你们也小心。”南柯抓住边上的树枝站稳。
光代拍拍翅膀飞走了。
前方茂密的林间不合时宜摊开着一片沼泽,并不是自然形成的景观,阵阵血腥臭和黑气腐蚀着周围的野草和树木,正中央静卧着巨大的黑色怪物。
沼泽的边缘则是一棵倒伏地面的树,树洞里隐约有火光。
道启从南柯脚下的林木中昂首阔步走出。
附着雷元素的大剑像落进浓酸的水滴,剧烈地闪出电光,将黑色邪气斥出一圈分明的界限。
怪物慢慢站了起来。
即便是高大的鬼族男儿也不及它肩高。
道启举起剑,和怪物以某个点为圆心,互相试探着缓步接近。
另一边,高处窥视的光代也慢慢下降,准备见机救人。
南柯屏着呼吸维持加护。
少顷,只听道启一声怒喝,倾尽全力的一剑和怪物砸落的手臂铿锵相接。
响亮的音爆和气浪随之迸发开来。
宿鹊惊飞,骚动之下,道启挥舞的大剑宛如一道灵巧的紫芒,破空转向,又攻向怪物破绽大开的下盘。
光代立刻向孩子们藏身的树洞俯冲。
再升空时,手里已经抱了一个。
另一个孩子手脚并用爬出树洞,跟在光代下面跑。
正和道启交战的怪物猛一转头,死死盯住他们:“不许……孩子……”
“你在看哪里!”道启一剑劈向怪物的脊背。
漆黑的血高高飚射至半空,怪物悲鸣一声,却脚步踉跄又坚定不移地扭身朝孩子们奔去:“孩子!”
跑在地上的孩子吓得绊了一跤。
“慢着!”道启拖刀追在怪物身后。
光代情急之下把手里的小家伙随手往树上一扔,回头堪堪拽起摔倒孩子的肩膀,却被赶到的怪物一头撞飞。
与此同时道启又挥出一剑,这一次直接斩断了怪物的一条后肢。
怪物用前肢圈住孩子,痛苦的嘶嚎响彻林间。
南柯看着这一幕几乎震惊。
没有杀死,也没有抛弃。
如同怪物口中嘶哑的絮语,它似乎真的把那个人类小孩当作了它的孩子。
而道启和光代则是可恶的掠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