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被军靴踏起,溅落在南柯面前。
“御舆大人。”南柯徒劳地用手臂遮掩国崩的背部。
御舆长正面庞冷硬:“今日所见,不得向外泄露半句。”
“是,大人!”他身后的士兵们朗声答。
“搜寻活口。”
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散开了。
御舆长正半蹲下来,搭上国崩的肩膀,南柯没肯撒手,面露恳求。
“我会帮你们求情。”他看着她说。
瓢泼大雨里,御舆长正横抱着国崩大步走在前面,南柯顶着借来的斗笠,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道路尽头是丹羽的住所。
灯火朦胧的屋檐下,丹羽披着外衣来回踱步,察觉到他们,冒雨迎上前来:“南柯,你没受伤吧?”
南柯默默点头。
不需要谁提醒,下一刻,丹羽注意到状态异样的国崩,瞳孔微微一缩。
温暖的室内,南柯披着干燥的外衣,帮国崩擦拭身上的雨水。
丹羽和御舆长正立在一旁。
“我早就知道国崩不是一般人,”在丹羽开口询问之前,御舆长正抢先说,“我曾见过千代侍奉在将军身边,国崩的眉眼与将军大人十分相似。抱歉,丹羽,我身为目付,判断不应将此事提醒你。”
目付负责监视官员、督导军队,直属于天领奉行,并不受造兵司正管辖。
丹羽摆手表示理解,看向南柯问:“这么说国崩还有南柯,都是幕府那边派来的?”
“我不记得我的事,”南柯摇头,“但国崩和幕府没有关系。”
“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丹羽叹气。
他曲起食指敲着太阳穴,在国崩床沿来回走了几步,看看展露非人特征陷入沉睡的国崩,又看看在旁整理他体内线路的南柯,忽然眼睛一亮:“南柯,莫非你的真实身份是机械师?”
“嗳?”南柯怔住。
“你看起来对机关巧术相当熟悉。”丹羽语速飞快。
“……没,我只是以前帮国崩做过一次修理。”
丹羽闻言神色黯然。
“丹羽大人?”
“我只是在想,要是我们有另外一位机械师,就不用受埃舍尔的钳制了。”丹羽无奈道,“算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南柯,接下来我要与长正去拘捕埃舍尔,国崩就交给你了,希望他能尽早醒过来。”
两人临出门时,御舆长正回头递给南柯一个安心的眼神。
直到门被关上,南柯都还没回过神。
他们竟然一句都没质问她。
岂止。
简直连丝毫的责怪和怀疑都没有。
这种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让她难以置信又心生愧疚。
手心里的导管动了动。
南柯迅速低头:“国崩,你醒了?”
“……我一直醒着。”他雪青的眸子里蒙着一层阴翳,盯着房间里摇曳的灯火,喃喃,“丹羽果然还是那样。”
“我很感谢丹羽大人。”南柯并不同意他莫名的负面情绪,扫见他破裂的身体,又补上一句,“我也很感谢你。”
国崩抬眸。
“谢谢你救了我。”
近距离的爆炸思之后怕,要是没有他,她不可能毫发无损。
听到感谢,国崩一如既往摆出一张臭脸,冷哼了一声。
南柯淡笑不再说话,专心帮他修理。
国崩这次损坏严重,随身携带的零件不够替换,她只能在征求他同意之后,用绷带把难以补救的部分暂时缠绕起来。
国崩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南柯告一段落抬头,看见他咬着枕巾,冷汗已经浸湿了脸颊边的碎发。
代入人的触觉,应该是类似骨折……不,肯定比骨折还要痛。
等他活动起来,没能修复的断口还会不停摩擦碰撞,互相嘎吱作响。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埃舍尔。
南柯帮国崩擦掉汗:“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站住。”国崩哑着嗓子叫住她。
她回头,意外对上他一脸挣扎神情,“看到我颈后的巴印没有?碰一下,等你回来,再用它叫醒我。”
纤细脖颈的根部,和脊椎相连的位置,确实有个三重雷电纹样的图案。
南柯扫了一眼,问:“这是什么键?”
国崩脸埋进枕头里没回她。
南柯只好带着点好奇往下按。
触感有些奇妙,像是柔软的皮脂下包藏了一颗滑腻的珍珠,国崩轻轻闷哼一声,随着她指腹下的奇妙触感,放松四肢闭上了眼睛。
“国崩?”南柯戳戳他的脸。
国崩没有反应。
一层淡淡的乳白色从巴印下泛起,逐渐笼罩他的躯干,染白背部的擦痕和烧伤,一毫米一毫米地缓慢修复起来。
南柯看了一会儿,拉起被子把他的神奇现象从头到脚罩住,扯起半条绷带出门。
手臂上的刀伤早已在雨水里泡得发白,也感觉不到疼了,她随手裹了一下,试着抬起来,握了握手指又放了下去。
可是另一只手手腕上也有伤,实在很难决定哪一只更好发力。
打听到牢房的位置找过去时,桂木背着兼雄也正从另一条路往这边赶,看样子是同一个目的地。
“南柯?”兼雄用手里的药箱敲敲桂木,走过来,“你还好吗?”
“我没事,”南柯对着兼雄一脸的担忧笑笑,“有谁受伤了吗?”
“这……”兼雄迟疑。
“是埃舍尔,”桂木大咧咧回答,“御舆大人在爆炸那地儿把他挖了出来,听说伤得不轻。”
南柯错愕。
埃舍尔也在爆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