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阿望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抓起稻草埋那只手,“爷爷,你不要出来!”
国崩提着阿望的后领把他拎起来:“什么人?!”
“咳咳咳!”又是一连串咳嗽,一个人拨开稻草,慢慢坐起来,“我是……踏鞴砂的工人。”
是个极其瘦削憔悴的老爷爷。
阿望扑腾着双手双脚嚎叫,被国崩嫌烦一把掐住了脸,呜呜呜哭得惨绝人寰。
“老人家,”南柯欲言又止,“那个,你怎么住在鹅棚?”
“姑娘,如你所见,老朽的身体……咳咳咳,”老爷爷弓起背,呼哧喘了半天的粗气,才接着说,“本该被送去疫棚,这孩子却坚持藏下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爷爷深深低下头。
随着他从稻草下一起露出来的,还有几把小捆的草药。
原来阿望偷药,是要给这位老人家用。
南柯捡起刀胚抱在怀里:“如果您是顾忌犯人们,负责疫棚的宫崎大人尽职尽责,一定会好好照料您的。”
“姑娘啊,这场流感,并非您表面看到的这样简单。”老爷爷叹着气摇头。
南柯不由望向国崩。
他还是一脸冷冰冰,既不感到惊奇,也不显得意外。
“有什么隐情吗?”南柯蹲下问老爷爷。
“那种病名为祟神病,初期和普通风寒毫无区别,短则两三日,长则十天半月,”老爷爷缓声道,“便会神智疯狂、伤人伤己,仿佛被恶鬼附体,却毫无破解之法。”
“也就是说,疫棚里的病人实际得的是两种病?”
“不错。”
南柯抿唇。
瘦黄男人被拖出帐篷的场景历历在目。
“会传染吗?”她又问。
“这……”老爷爷迟疑,“我就不清楚了。我连自己得的是普通风寒,还是祟神病,都分不清楚。”
说完,又压抑着嗓音咳嗽起来。
“姑娘,阿望这孩子命苦,我看着他长大,没什么陋习,就是性子轴了些,”老爷爷缓了缓,接着道,“擅自盗走御舆大人爱刀的罪,就由我来代受吧。请您,原谅他。”
南柯拧眉:“这事不由我……”
“若是诸般罪孽都能如此轻易揭过,”国崩一把扯起南柯,“还要幕府做什么?”
“国崩……”
“刀和窃贼都已经找到,回去找御舆大人了。”
他拉着她转身出去,手劲一如既往地大,铁圈似的,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后面的门被重获自由的阿望立刻“咚”地死死推上。
“国崩,”南柯趄趔跟上他的脚步,“既然刀找回来了,阿望也没有坏心,今晚的事可不可以不要说出去?”
“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他态度强硬。
“那阿望的爷爷怎么办?老人家已经那么虚弱了,放到疫棚那种环境里万一……”
“你的意思是要放任那小鬼继续偷药?”国崩回头,“可笑……”
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反而在看到被淋成落汤鸡的南柯时神情一滞。
“没长嘴吗?”
不耐的一声,而后斗笠兜头盖过来。
南柯抱着刀,腾出一只手抬高帽檐,他已经背对着她淋雨走出很长一段了。
把刀还回工坊,再回到药庐,屋檐下摆着一只灯笼,映着一个抱臂倚门的人影。
是桂木。
走在前面的国崩顿了顿脚步,南柯趁机小跑越过他,抢先开口:“桂木!我们出去散了个步,你怎么来了?”
“巡逻经过,顺路来看一眼兼雄,”桂木来回打量他俩,“这大半夜的,你们……”
桂木欲言又止。
南柯心虚打哈哈,挠头转移视线。
糟糕,该怎么圆?
“哦,原来是这样啊~”片刻,桂木面露恍然,朝南柯露出个神秘的微笑,“没事没事,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那啥,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国崩啊,下次注意点,下雨天,别让人家女孩子着了凉。”
说着拍拍国崩的肩,还嘴角上翘眨了眨眼。
南柯目送桂木消失在雨里,惴惴不安:“桂木知道我们去了哪?”
“哼,谁管他。”国崩甩了甩发梢的水,扬手把斗笠从她头上掀掉,“别想我再借你第三次了,笨女人。”